那方素白手帕的出现,与眼前这珠光宝气、奢华浮躁的场景,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顾微澜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古老的优雅。她将手帕轻轻展开,素绉缎光滑的表面在灯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
然后,她用这方手帕,细致地、缓慢地,擦拭了一下刚才被林薇薇碰到的手指。仿佛要擦去什么不洁的东西。
这个动作,无声,却充满了极致的轻蔑与讽刺。
林薇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伸出去拿着项链的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继续伸着更不是,难堪到了极点。
沈逸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顾微澜擦拭完手指,并未将手帕收起,而是就让它那么自然地垂落在指尖。手帕一角,那株用墨色丝线绣成的墨梅,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离得近的几位宾客,首先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这……这是绣的?”
“墨梅!好精神的墨梅!”
“你看那枝干,苍劲有力,像是活的!还有那梅花,疏疏落落,却有一股子傲气!”
惊叹声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能出席这种场合的,不乏真正的贵妇和见识广博之辈。她们或许不懂苏绣的深奥,但对美的事物有着天然的鉴赏力。这方手帕上的绣品,无论是构图、气韵,还是那肉眼可见的、细密到极致的针脚,都透着一股非同凡响的功底与灵气!
它没有钻石的耀眼,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内敛而深厚的力量。
“顾小姐,”一位穿着香云纱旗袍、气质雍容的老夫人忍不住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方手帕,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欣赏,“这方手帕……是从何处得来的?这绣工,这意境,老身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了!”
这位老夫人是本市有名的收藏家夫人,姓陆,其娘家更是江南颇有声望的书香门第,她的眼光,在场无人会质疑。
连陆老夫人都如此赞誉?!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钻石项链和婚约风波,彻底转移到了这方小小的手帕上。
顾微澜对着陆老夫人微微欠身,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陆奶奶好。这手帕,是我自己闲来无事,随手绣着玩的,技艺粗浅,让您见笑了。”
自己绣的?!
这话一出,更是引起一片哗然!
顾家千金会刺绣?而且绣得如此之好?这简直颠覆了他们对顾微澜的所有认知!
“你绣的?”陆老夫人眼中惊讶更甚,随即化为更浓的兴致,“好!好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这用的可是苏绣的针法?尤其是这枝干,虚实相生,意境深远,绝非一日之功!”
“陆奶奶好眼力。”顾微澜浅浅一笑,如冰雪初融,“确是苏绣。晚辈习艺不久,只是偶得母亲留下的一些绣谱,胡乱琢磨,登不得大雅之堂。”
她语气谦逊,但那份从容与自信,却让人无法忽视。
“母亲留下的绣谱……”陆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向顾微澜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与赞赏,“难怪有这等风骨。顾小姐过谦了,你这手艺,可比市面上那些徒有虚名的所谓大师,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话分量极重!等于是直接肯定了顾微澜的技艺,将她拔高到了一个令人瞩目的位置!
沈逸和林薇薇完全被晾在了一边,如同两个局外人。沈逸看着被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侃侃而谈苏绣的顾微澜,只觉得荒谬无比!他精心准备的钻石,竟然败给了一方破手帕?!还是她自己绣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薇薇更是妒火中烧,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她怎么也没想到,顾微澜竟然藏了这么一手!用这种她完全不懂、也无法企及的方式,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所有的目光和赞誉!
顾微澜感受着周围惊叹、赞赏、探究的目光,心中一片冷然。
这,只是第一步。
她用这方绣帕,不仅回击了林薇薇强行塞来的珠宝,更是在所有人面前,彻底撕下了“草包美人”的标签,树立起一个全新的、有内涵、有技艺的顾微澜形象!
她轻轻摩挲着手帕上那株傲然的墨梅,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脸色铁青的沈逸和林薇薇。
看啊,你们视若珍宝、用来衡量价值的东西,在我这里,不值一提。
而我拥有的,是你们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夺走的底蕴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