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林默,在陆景然眼中,像一台精密仪器突然开始随机弹出一些可爱的错误代码。她的理智和逻辑依旧在线,但某些细微的偏好和突如其来的渴望,却带着点难以解释的…跳脱。
比如,她开始对某些气味异常敏感,闻到特定牌子的香水会皱眉,却对雨后泥土的气息情有独钟。比如,她曾经对甜食持保留态度,现在却偶尔会对着甜品店的橱窗停留几秒。最让陆景然暗自窃喜(并坚定认为是女儿证据)的是,她似乎对柔和明亮的颜色,尤其是粉色,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好感——当然,林总本人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的。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主卧只亮着一盏柔和的睡眠灯。陆景然睡得正沉,手臂习惯性地环着林默,掌心轻轻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突然,林默睁开了眼睛。不是被尿意憋醒,也不是被胎动踢醒,而是一种非常清晰、非常具体的渴望,像一道指令,直接在她脑海里弹窗。她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做重要决策时的严肃感。
她轻轻推了推身边的陆景然。
“陆景然。”
陆景然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手臂收紧,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含糊道:“怎么了宝贝?要喝水?还是想吐?”
林默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平静,内容却石破天惊:“我想吃蛋糕。”
陆景然松了口气,睡意朦胧地拍拍她:“明天…明天让厨师给你做,各种口味都行…乖,先睡…”
“现在就要。”林默语气坚定,补充了关键参数,“草莓蛋糕。要…死亡芭比粉色的奶油。”
“哦…草莓蛋糕…粉色的…”陆景然的大脑还在缓慢开机,几秒钟后,cpU终于加载完毕,他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子,借着微弱的睡眠灯光,看向林默异常认真的脸,“…等等!你说要什么颜色的奶油?!”
“死亡芭比粉。”林默重复了一遍,语气像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生产订单,“RGb值参考:R: 255, G: 105, b: 180。色差允许范围±5%。奶油质地需轻盈,草莓新鲜度要求一级。”
陆景然彻底清醒了,睡意全无。他愣愣地看着她,足足五秒,然后猛地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大笑,肩膀抖得厉害:“哈哈哈哈!死亡芭比粉!还带色号要求的!老婆你真是太可爱了!”
他边笑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好好好!死亡芭比粉!必须安排!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全城的蛋糕店立刻起来加班!”
林默看着他笑得东倒西歪的样子,皱了皱眉:“很好笑吗?这是基于当前激素水平波动可能引发的特定视觉和味觉偏好分析后得出的客观需求。”
“不好笑不好笑!”陆景然努力憋着笑,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划动,拨通了一个24小时待命的助理号码,语气却依旧带着浓重的笑意,“喂?对,是我。紧急任务!立刻!马上!想办法搞到一个草莓蛋糕,重点是…奶油必须是死亡芭比粉色!对,就是那种粉到扎眼、粉到灵魂出窍的颜色!口感要轻盈!草莓要最新鲜的!价钱不是问题!速度!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他放下手机,重新躺下,侧身看着林默,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促狭的光,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肯定是我闺女!小小年纪,审美就这么…别具一格!绝对是继承了她妈当年那个宝贝系统的‘优秀’传统!对粉色爱得深沉!”
林默拍开他的爪子,面无表情:“胎儿的视觉系统尚未发育完全,无法感知颜色。这只是母体激素变化导致的联觉反应可能性之一。”
“我不管,”陆景然耍赖,把她搂紧,下巴蹭着她的发顶,笑得胸腔震动,“反正就是我闺女想吃!粉粉嫩嫩,多可爱!以后她的房间全刷成芭比粉!裙子都买粉的!玩具也…”
林默冷冷打断:“过度暴露于高饱和度色彩环境,可能影响幼儿情绪稳定性,甚至导致视觉疲劳。建议采用更温和的中性色调。”
陆景然:“…老婆,胎教期间,能暂时关闭一下‘科学理性’模式吗?偶尔感性一下,比如憧憬一下把女儿打扮成粉红小公主的美好画面?”
林默:“基于虚假期待的感性决策,是低效且无意义的。”
陆景然:“…”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又忍不住笑,“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但今晚这蛋糕,必须粉!”
大约四十分钟后,门铃极轻地响了一声。陆景然轻手轻脚地下床,片刻后,端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他打开床头灯,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瞬间,一片无比鲜艳、几乎要闪瞎人眼的粉红色,霸道地占据了视野。那蛋糕上的奶油,果然如林默所“指定”的那样,是一种饱和度极高、充满了塑料感和少女梦幻(或者说噩梦)色彩的粉色,完美复刻了“死亡芭比粉”的精髓。上面点缀的草莓,反而成了这片粉色浪潮里唯一的自然色。
陆景然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蛋糕,憋着笑:“咳…助理跑了三家店,逼着一个值夜班的师傅现调的色…据说调色的时候,师傅的表情很悲壮。”
林默坐起身,目光落在蛋糕上,仔细审视了几秒,像是在进行质量检测。然后,她拿起旁边的小叉子,挖了一小块,送入口中。
她细细地品尝着,表情专注。
“怎么样?”陆景然紧张又好奇地问,“符合…呃…联觉反应的需求吗?”
林默咽下蛋糕,点了点头:“甜度适中,草莓新鲜,奶油质地达标。色彩还原度…很高。”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视觉冲击力强于味觉体验。”
陆景然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自己也挖了一小块尝了尝:“嗯…味道其实还行,就是这颜色…吃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啃一块巨型橡皮泥。” 他看着林默又吃了一口,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蛋糕和她偷拍了一张,“得留个念!以后告诉闺女,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指挥她妈深夜猎奇!”
林默没阻止他,只是安静地吃着蛋糕。说来也怪,那强烈到甚至有些刺眼的粉色,入口后,却奇异地带来了一种心理上的满足感,仿佛某个潜藏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渴望被精准地填补了。
吃完一小块,她放下叉子,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陆景然赶紧收拾好剩下的蛋糕,关灯躺回她身边。
黑暗中,他轻轻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手掌习惯性地抚上她的小腹。
就在这时,林默忽然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陆景然立刻紧张起来,“不舒服?蛋糕有问题?”
“不是。”林默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她…动了一下。”
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陆景然掌心也清晰地感受到了一次轻微的、有力的胎动,像是一条小鱼调皮地吐了个泡泡。与此同时,林默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素银戒指,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清晰而持久的温热感,不同于以往转瞬即逝的暖意,这次的热度温和而稳定,持续了好几秒,才缓缓褪去。
仿佛在无声地呼应着那个新生命的存在,又像是在确认某种跨越维度的连接。
陆景然感受到胎动,惊喜道:“嘿!闺女也喜欢粉色蛋糕?踢我了!”
林默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用右手摩挲了一下那枚已经恢复温凉的戒指,心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难以捕捉的奇异感觉。
某些影响,或许从未真正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温柔的方式,参与进了她的生命轨迹。
深夜的插曲过去,生活继续。那枚戒指偶尔还是会在林默胎动特别明显时,散发出短暂的暖意,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在关键节点轻轻刷一下存在感。
而“死亡芭比粉蛋糕事件”,则成了陆景然日后频繁提及的、证明女儿“从小就有个性”以及“绝对是她妈系统审美残留”的铁证,每次说起都乐不可支。林默对此不予置评,但也不再坚决反对他给女儿买点粉色的东西。
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奇妙的孕期插曲中悄然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