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风带着山间的微凉,吹散了餐桌上残留的些许浮华与试探。林默看着陆老爷子转身离去的挺拔背影,心里那根因“见家长”而微微绷紧的弦,彻底松弛下来。不是敷衍的客套,而是基于实力和心性的真正认可。这种感觉,比签下一个大单更让她感到踏实。
陆景然从后面凑过来,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点邀功的雀跃:“怎么样?我就说老爷子肯定喜欢你这款硬核精英。他刚才是不是夸你了?夸什么了?跟我说说,让我也高兴高兴。”
林默用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陆总,你的得意快从毛孔里溢出来了。”
“我高兴不行吗?”陆景然理直气壮,“我媳妇儿这么厉害,还不许我炫耀一下?”
“谁是你媳妇儿?”林默耳根微热,瞪他,“合同还没签呢。”
“内部意向协议达成了嘛!”他笑嘻嘻地不肯松手。
两人正低声笑闹着,一位穿着中式服饰、面容和善的老管家悄然走近,微微躬身:“林小姐,老爷子请您去一趟书房。”
陆景然立刻收敛了玩笑神色,微微蹙眉:“福伯,爷爷他……”
“少爷放心,”老管家笑容温和,“老爷子就是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林小姐聊聊。”
林默拍了拍陆景然的手背,示意他安心:“好,请带路。”
书房在宅子最里侧,推开厚重的实木门,一股书卷气和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与宅子其他地方的现代感不同,这里完全是中式传统风格,满墙的书柜,宽大的书案,以及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椅上,正戴着老花镜看文件的陆老爷子。
他抬头,示意林默在对面坐下。老管家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带上了门。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老爷子翻动纸张的沙沙声。林默坐得笔直,并不局促,目光平静地打量着书架上的藏书,心里快速评估着这位老人的喜好和性格。
几分钟后,老爷子放下文件,摘掉老花镜,揉了揉眉心。他看向林默,目光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审视,多了些长辈的平和。
“林默,”他开口,声音沉稳,“今天这顿饭,吃得还顺心吗?”
“挺好的,谢谢爷爷关心。”林默回答得体。
“有些话,桌上人多,不方便说。”老爷子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书案上,“我们陆家,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一味守成。需要的是能不断往前看、能扛事、能并肩的伙伴。”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默身上,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而不是只会依附、攀扯的藤蔓。”
他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你很好。有锐气,有胆识,沉得住气,更重要的是,脑子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脚踩得实。景然那小子,看着跳脱,心里傲得很,一般人也入不了他的眼。他能认定你,说明你确实有别人比不了的地方。”
这番直白而肯定的评价,分量极重。林默心中动容,面上依旧保持着从容:“爷爷过奖了。我只是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对的事,往往也是最难的事。”老爷子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袋,推到林默面前,“这个,你看看。”
林默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份产权转让协议和相关的资产评估报告。标的物是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栋小型独立商业楼,业态成熟,租金收益稳定,估值惊人。
她抬起眼,有些讶异地看向老爷子。
“这不是聘礼,也不是陆家给未来孙媳妇的见面礼。”老爷子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是我个人,对你林默个人能力和潜力的投资。我看好你那个‘撕剧本’基金的理念,也看好你这个人。这栋楼,算是我给你的启动资金和试验田。怎么用,用它做什么,你自己决定。盈亏自负,与我、与陆家都无关。”
这份礼,太重了。重到超出了寻常的人际往来范畴。它代表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极高的期待。
林默没有立刻推辞,也没有欣喜若狂。她仔细地翻看了几页关键条款,沉思了片刻。然后,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坦然迎上老爷子的视线:“谢谢爷爷。这份投资,我接受了。我会让它增值的。”
没有虚伪的客套,没有不安的推却,只有基于自身实力的自信和承诺。
老爷子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满意和赞赏。他就喜欢这种爽利干脆、有魄力的劲儿。
“好!”他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这才对。年轻人,就该有这个心气!”
正事谈完,气氛轻松了许多。老爷子闲聊般问了几句基金目前的进展和规划,林默言简意赅地回答,思路清晰,重点明确。
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敲响。陆景然探头进来,脸上写着“我实在不放心”几个大字:“爷爷,你们聊完了没?默默明天还有个早会……”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臭小子,怕我吃了你媳妇儿不成?进来!”
陆景然溜进来,蹭到林默身边,眼神询问她情况。林默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一切安好。
老爷子看着自家孙子那副护崽子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清了清嗓子,对陆景然正色道:“眼光不错。”顿了顿,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催促,“既然认准了,就抓紧时间,把事情定下来。别拖拖拉拉的,不像个样子。”
陆景然先是一愣,随即桃花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猛地站直,朗声应道:“是!爷爷!保证完成任务!”那架势,活像领了军令状。
老爷子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行了行了,赶紧带人回去吧,看着你就闹心。”
“得令!爷爷您早点休息!”陆景然眉开眼笑,拉起林默的手,几乎是蹦跳着出了书房。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老爷子摇摇头,重新戴上老花镜,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回程的车上,陆景然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路都在念叨爷爷有多英明神武,眼光有多毒辣,最后总结陈词:“默默!你看!连老爷子都催婚了!咱们得加快进度了!明天就去挑戒指!不!现在就去!我知道有家店24小时营业!”
林默被他吵得头疼,心里却是一片暖洋洋的安稳。获得重要家人的真心认可,这种感觉,确实很好。她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流光溢彩,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无名指的指根。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
但此刻,那枚由系统残骸和母亲簪子熔铸而成的银色戒指,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口袋里。
在她接受老爷子那份厚重的、代表纯粹认可的赠礼时,在她心中充满踏实与暖意的那一刻,它似乎又一次,极其轻微地,散发出一阵温暖而…欣慰的波动。
像是一个遥远的祝福,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