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南洲一位天人道尊的陨落,也只被评价为“不大不小的事”,谈论者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惋惜一朵花的凋零。
晦舟曾无数次在心中追问:究竟什么是“小事”,什么是“大事”?当众生的性命、修士的陨落,都比不上势力的兴衰、种族的存亡时,所谓的“道”,又该往何处去?
只能轻叹,不过在对这众生万族五域相比之下,太过渺小了,或者无可放在一起相比。
连南洲一位天人道尊的陨落也被称呼为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只能叹一声应一意无可奈何罢了。
不过与一位天人道尊齐名的是有关东洲龙族,王影之争再次被开启了。
说道者并不清楚,晦舟也不知其是否能与一位天人陨落相比。
不过在其之间也见识到不少明明是凡灵,却依旧为一件事或物,连性命都不顾及,自相残杀。
方丈曾言这世间众生为自救者与堕落者,可这堕落者是否都会成恶鬼,腐蚀那些还在苦海中中挣扎者。
他修行二十载,见世间烟火,听世间纷扰,却愈发看不清这天地间的规则,也愈发不懂,自己所追寻的“佛”,究竟该如何渡这茫茫苦海。
以心观之,不知者世间恶鬼多少,只见连同族都相恨相杀,彼此藏着心中的恶与欲。
所见者,放眼望去,竟全是堕于苦海中,皆为恶鬼,不见那飘荡在海上的渡者。
所知晓的增加,所困惑的堆积,迷茫与无助在此产生。
如果这世间早已沦为一片地狱,佛又该如何救世?
如果这众生早已堕落已成相噬的恶鬼,而在海中的有缘者早已寥寥无几,佛又该如何渡众生?
···········
疑虑不知,思绪延绵,晦舟虽有这么多的疑问,但依旧相信佛,最为主要的是相信方丈,但对于自己却犹豫了。
质疑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如同思绪般蔓延。
就如当年方丈所言,自己本身是与佛无缘,而之前所言相信自己能再创一新路,但自己能被方丈所留在寺庙,不过是因命门门主一言所断。
仔细想来,命门门主似乎所言并非是自己归属佛门一途,而是说不能离开天因寺这一块区域。
但晦舟并未因此而离开,而是继续日复一日的坚持,这些困惑与焦虑虽深深困扰他,但这不足以动摇其留在这里的坚持。
更无法动摇对方丈的相信,这并不是他离开这的理由,这只是自己在沉思时产生的困惑。
只是以自己目前的能力不足以解决心中的困惑与焦虑,但自己是有手段来压制这种情况,并将其理解为一种只存在于思考时的一段困惑。
直到晦舟突破到筑基中期,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将石阶上的霜气与尘土化作丝丝缕缕的灵气纳入体内。
行至山脚最后一级台阶时,风忽然停了。
一道身影静立于必经之路,血衣边缘绣着暗金云纹,却被泼溅般的金色染透,宛如凝血浇筑的绸缎。
晦舟脚步微顿,心底骤然升起一种荒诞的错觉,好似那道身影在专门等着自己。
晦舟感受一道目光望向自己,一种全然不同的震颤感觉袭来,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恐慌还是震惊造成的。
即便是第一次见到方丈还是其余和尚那如同深渊的漠视眼神都未曾震颤,也分不清究竟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觉。
看向那道持有着目光的身影,墨发未束,如瀑般垂落肩头,风一吹便缠着血色衣摆起舞。
那张脸生得极美,带着浅浅的笑容,与长峭的眉毛相衬。
在那波澜不惊的笑容中,潜藏着一道血色,一双不曾忘却的血瞳,一种可以看清全部的窥视感,似乎都在说明其不凡之处。
也在提醒着晦舟曾经所发生的,晦舟心中默念一句佛号屏除这种杂念,向着那道身影走去,并在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其笑容并未退减或是增加,平静的注目着,在晦舟停下时,张开那双血唇。
“在下乃是命门门主东方星眠,吾观阁下似乎有所疑惑,不知阁下可否愿为在下讲述一番,并不需要阁下付出任何代价。”
一道如轻铃般的声音响在晦舟的耳边,这番话也印证了他的猜测,平静得与那双血瞳对视。
命门与天机阁,是修真界讳莫如深的两大神秘势力,他们似乎知晓这众生未曾理解的存在,命运。
一切皆有定数,一切皆为轮回,一切皆无变化。
宿命,因果,气运,这一切皆包含在命运中,他们是窥探命运的生灵,染指命运的存在。
不过他们做的事与卦门相似,都是为求问者指点迷津,但代价却天差地别。
命门的代价却诡异难测,有时只是让求问者折一枝花、念一句诗,有时却要以十年阳寿、毕生修为甚至性命来换。
而天机阁的代价最是虚幻,可能是一部分记忆,或是心绪,或是气运。
每一问,皆需不同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