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留下的情报网络,如同在北疆黑暗的战场上点亮了一盏明灯。其效率与精准,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就在“讨逆”大军主帅张永于宣府誓师,号称十万大军,兵分三路,浩浩荡荡向北疆压来之际,一封由“星罗”以特殊渠道、不惜代价送来的绝密情报,摆在了林枫的案头。
情报并非关于敌军兵力部署——那些常规信息,北疆哨探亦能大致掌握。这封密信的内容,更为阴险致命。信中以确凿的证据指出,王振已密令朱永,在正面进攻的同时,执行一条“绝户计”:
其一,派遣精锐死士,伪装成北疆溃兵或难民,混入北疆境内,核心目标并非刺杀林枫(深知其防卫森严),而是散布更为恶毒的谣言,并伺机破坏几处关键的水利设施与主要粮仓!时值夏末,若水利被毁,将直接影响秋收;若主要粮仓再被焚毁,即便有苏家支援,北疆的粮食命脉也将遭受重创,军心民心动摇只在顷刻之间。
其二,王振已暗中授意与瓦剌太师也先有所勾结的边镇将领,在战事胶着时,或“疏忽”、或“战败”,故意让开部分通道,引导小股瓦剌精锐骑兵南下,劫掠北疆后方村镇!此举旨在制造“林枫引狼入室”、“边关失守”的恐慌,并嫁祸于林枫,坐实其“养寇自重”的罪名!
其三,针对林枫发布的《北疆泣告天下士民书》,王振下令其掌控的舆论机器,全力炮制林枫“勾结江南巨富,意图划江而治”、“私通神秘组织,祸乱朝纲”等新的罪状,并准备了一批精心伪造的“往来书信”作为“证据”,准备在关键时刻抛出,彻底搞臭林枫的名声。
看完密信,林枫背心渗出一层冷汗。王振此计,可谓毒辣至极!战场上的明刀明枪,他无所畏惧,但这种针对后勤、民心、声誉的全方位阴损手段,防不胜防!
“好个王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林枫一拳砸在案几上,眼中怒火燃烧。他立刻召来孙世安、马奎、周霆以及负责内部监察的沈岳。
将密信内容告知众人后,书房内一片肃杀。
“王爷!末将请令,率精锐游骑,巡查边境,绝不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入境!”马奎首先请战,杀气腾腾。
沈岳则面色凝重:“王爷,内部清查必须立刻升级!重点监控所有水源、粮仓、工坊区域,对所有近期流入人员严加盘查。只是……敌暗我明,难免有疏漏。”
孙世安捻着胡须,忧心忡忡:“王振此计,最毒在舆论与嫁祸。瓦剌骑兵若真入境,无论多少,皆是大患!且其伪造证据,混淆视听,南方士林刚有松动,若被其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林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同样面色凝重的林清雪:“雪儿,你有何看法?”
林清雪抬起清澈的眸子,沉吟片刻,道:“王爷,诸位大人,敌计虽毒,却非无解。其计核心,在于‘乱’我内部,‘毁’我声誉。那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以‘稳’应‘乱’,以‘明’破‘毁’。”
她条理清晰地分析:
“其一,针对死士破坏。除加强戒备外,可发动北疆民众。将王振派死士欲毁我水利粮仓之阴谋,公之于众!让每一个村落,每一个百姓都成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设立重赏,鼓励举报可疑人等。民心在我,此计难成。”
“其二,针对瓦剌入寇。马将军的游骑需加大侦查范围,尤其关注王振可能‘放水’的边境地段。同时,组织各村镇组建乡勇联防,一遇敌情,烽火为号,相互支援,坚壁清野,让瓦剌骑兵无处掠食,反而可能成为瓮中之鳖。”
“其三,针对舆论污蔑。”林清雪目光坚定地看向林枫,“王爷,我们不能被动挨打。苏姑娘既能送来如此机密,想必亦有渠道,将王振密令朱永行此‘绝户计’、甚至其与瓦剌暗中勾连的证据(或可设法坐实),抢先一步散播出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天下人看看,究竟是谁在祸国殃民,是谁在引狼入室!”
“妙啊!”孙世安再次赞叹,“王妃洞若观火!此三策,可谓对症下药!尤其是将阴谋公开,发动民众,实乃神来之笔!民心如水,载舟覆舟,王振想搅浑水,我们便让水更清,让他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林枫眼中精光大盛,握住林清雪的手:“雪儿,你真是我的女诸葛!”他立刻做出决断:
“就依王妃之策!马奎,游骑侦查与边境预警交给你,务必盯死可能被故意放开的通道!”
“沈岳,内部清查与发动民众之事,由你总责,与各级官府紧密配合,务必让王振的死士寸步难行!”
“世安,你立刻根据密信内容,草拟一份《揭露王振祸国密令书》,措辞要犀利,证据要‘显得’确凿(即便暂时无法完全证实,也要营造出确凿的氛围),通过苏姑娘的渠道,尽快散播天下!重点强调其欲毁水利、引瓦剌之罪行!”
“另外,”林枫看向周霆,“通知韩承,加快物资接收与分配,尤其是对边境村镇的武装与粮食支持,要加强!告诉各地乡勇,杀瓦剌一人,赏银十两,擒获死士,赏银百两!”
命令一道道发出,北疆这台庞大的机器,在应对正面军事压力的同时,也展开了一场更为隐秘、却同样至关重要的反间谍、反破坏、舆论反击战。
效果立竿见影。
当王振派出的死士,好不容易绕过边境哨卡,潜入北疆境内,试图接近一处重要水渠时,立刻被附近村落警觉的村民发现。锣声一响,四面八方的乡勇手持锄头、猎叉蜂拥而至,那几名死士武功再高,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乱棍打倒,扭送官府。类似的场景,在北疆多处上演。王振的“绝户计”尚未真正展开,便已折损大半。
而《揭露王振祸国密令书》的抢先发布,更是在舆论场上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虽然王振势力极力否认,斥为“林枫构陷”,但文中细节详实,逻辑严密,尤其是关于“引瓦剌入寇”的指控,结合之前王振断北疆军需的行为,让许多原本中立的人开始动摇,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难以根除。
与此同时,林清雪也并未闲着。她利用与北疆文士家眷、商家女眷建立的联络网,将王振的阴谋和北疆的应对,以更易被女性接受的方式传递出去。这些女子,或许不直接参与政事,但她们影响着丈夫、儿子、家族的态度。一股支持平北王、厌恶王振的暗流,在北疆内部乃至更广泛的圈子里悄然涌动。
前线,张永的大军终于与北疆边境守军交战。凭借着苏小小提供的关于张永及其麾下将领的情报,马奎指挥若定,巧妙利用地形,设伏诱敌,首战便给了急于求成的张永先锋部队一个下马威,歼敌上千,挫动了官军锐气。
然而,战争的残酷才刚刚开始。朱永毕竟兵力占优,稳扎稳打后,开始凭借兵力优势,多路推进,北疆防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烽烟四起,血染边关。
平北王府内,林枫看着一份份战报,眉头紧锁。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苏小小的援助至关重要,但最终决定胜负的,依然是战场上的实力与意志。
“报——”一名传令兵疾奔而入,“王爷,王妃!苏姑娘有密信到!”
林枫接过密封的信筒,打开一看,神色微微一变。信上只有简短的几句话,却透露着一个惊人的信息:
“王振疑‘星罗’,已遣‘暗影’精锐南下,欲查苏氏,并截断我支援渠道。另,据查,瓦剌也先确与王振有秘使往来,约定趁北疆战事正酣时,由宣府镇‘疏忽’之区域,放其五千铁骑入关,直捣北疆腹地……时间,约在半月之后。”
林枫将信递给林清雪,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王振的反扑来了,而且更加凶狠。不仅要断北疆外援,更要借瓦剌这把刀,给予北疆致命一击!
“半月……”林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宣府镇与北疆腹地之间那片相对平坦的区域,“也先的五千铁骑……好大的手笔!”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在这半月内,打破僵局,至少,要重创朱永一路主力,才能有余力应对来自背后的毒刺!
“传令马奎,执行‘惊雷’计划!”林枫的声音冰冷而坚定,“目标,朱永中军大营!时间,三日后,子时!”
一场决定北疆命运的关键战役,即将在夜色与烽火中拉开序幕。而隐藏在幕后的苏小小与她的“星罗”,也将迎来“暗影”的残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