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内,月光清冷,映照着四张神色凝重的年轻面孔。既已明确了隐患与目标,接下来的便是如何将每一步都算计到毫厘之间的具体方略。
梁岁岁眸光沉静,率先开口,将己方的定位与行动准则细细道来:“我之修为,定在筑基巅峰。此境界,足以解释我能轻易避开李芊芊之纠缠,亦能与沈静瑶周旋而不露怯。过高,引人探究;过低,则与之前表现不符,反惹猜疑。冬猎之上,无论是骑射比拼,亦或是有不长眼的想来试探,我皆会以此等修为应对,绝不动用非常手段。”
她言语清晰,顿了一下,继续道:“至于青琐,她之实力已然暴露部分,无需再藏。那日‘迷津’森林,她曾与几位云煌朝公子交手,后又于百花园前轻易挡下李芊芊,众人皆知她身手不凡。故而,冬猎之时,她会如常跟随在我身侧,面色需得淡定,仿佛一切如常。但她需谨记,非生死关头,绝不可显露金丹修为,只以表现出略高于寻常世家护卫的身手即可。她与丹翠,一左一右,紧随于我,寸步不离。青琐主戒备,少言寡语;丹翠则负责应对寻常交际,为我挡去部分不必要的寒暄。”
萧煜闻言,点头赞同:“此计甚妥。岁岁小姐筑基巅峰的修为,既能自保,又不至于太过骇人。青琐姑娘的存在,也能打消部分人以为岁岁小姐身边无人护卫、易于下手的念头。”他转而看向皇甫凛,“凛,你那边呢?你可是那些人的首要目标。”
皇甫凛神色冷峻,言简意赅:“本王,一切如常。”短短四字,却透着强大的自信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无需刻意伪装,他平日的冷峻与强大,便是最好的保护色。任何试探,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只需保持一贯的作风,不露丝毫与“神秘女子”有关的破绽即可。
钱多多抚掌笑道:“妙!殿下越是如此,那些人便越摸不着头脑。他们会想,若殿下真与那女子关系匪浅,怎会如此镇定自若?反而会怀疑自己的判断。”
萧煜接着补充己方的行动:“我与钱兄,则会扮演好‘活跃气氛’的角色。我们会主动与南诏、西夜那些子弟接触,插科打诨,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若他们言语试探关于寂幽山岭之事,我们便统一口径,只道运气好,得高人相助,但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后便再无交集。将一切推给‘神秘’,让他们无从查起。”
钱多多小眼睛眯起,闪烁着精光:“不仅如此,我还会暗中留意,是否有可疑之人试图接近岁岁小姐的马车,或者打听梁府近日的动静。若有发现,便设法干扰,或传递消息。”
梁岁岁赞许地看了钱多多一眼,此人于细微处的洞察力,确实不凡。她补充道:“还有一事,需得注意。冬猎场地广阔,难免有落单之时。我等需约定几个简单的暗号,以备不时之需。”
她伸出纤指,在空中虚划:“若遇紧急情况,需立刻汇合,便以三声短促的鸟鸣为号。若发现有人暗中跟踪监视,则以手指轻叩佩玉三下。若情况有变,需立刻中止计划,各自撤离,便拂袖两次。”
皇甫凛与萧煜、钱多多皆仔细记下。这些暗号简单易行,且不易引人注意。
“至于平西侯世子与镇北将军侄子,”萧煜笑道,“便让他们如常与我们一起行动,他们不知内情,反应反而最为真实,更能迷惑对手。”
四人又将可能出现的各种场景推演了一遍,例如若有人在御前提议比试,该如何应对;若有人故意制造混乱,该如何辨别与处置;若他国使臣直接向皇帝询问寂幽山岭之事,皇帝又会如何回应,他们又该如何顺势而为。
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斟酌,力求完美。梁岁岁心思之缜密,对人心把握之精准,再次让萧煜与钱多多暗自心折。她不仅考虑了自身的行动,甚至连皇帝可能的态度、在场其他重臣的反应都纳入了考量之中。
皇甫凛虽言语不多,但每每开口,皆能切中要害,提出最有效的应对之策。他与梁岁岁之间,竟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一人提出构想,另一人便能迅速完善,仿佛早已并肩作战多年。
时间在紧张的商讨中悄然流逝。当月影西斜,丑时即将过去时,所有的计划都已复盘完毕,确认无误。
梁岁岁轻轻舒了一口气,笼罩在周身的无形结界随之缓缓消散,外界夜风的微凉与虫鸣再次传入耳中。
“既已议定,便依计行事。”梁岁岁重新拉上斗篷帽檐,将那绝色容颜掩于阴影之下,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诸位,冬猎之上,多加小心。”
皇甫凛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道:“彼此。”
萧煜与钱多多也拱手示意。
不再多言,四拨人马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自不同的方向,悄然撤离了这片荒芜的凝露苑。
废墟重归寂静,仿佛方才那场关乎甚大的密谈,从未发生过。然而,一张精心编织的无形之网,已然撒向即将到来的冬猎盛会。帝都城内的暗流,终将在那广阔的猎场之上,迎来一次激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