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芳菲的话语像精准地刺穿了蒋亦晗这么多年以来构建的认知世界。
他站在原地,身形晃了晃,那双惯常含着漫不经心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空洞得可怕。
“不…...”蒋亦晗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下一秒,这三个字变成了从胸腔深处迸发出的嘶吼:“这不可能!”
他猛地抬头,那张总是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俊美脸庞,此刻扭曲成痛苦的面具。
蒋亦晗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你爱楚南毅?”他的声音破碎得像被打碎的玻璃,“爱到不惜养他的孩子?”
蒋亦晗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闪过,那些被精心编织的童年故事。
楚芳菲曾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告诉他父亲蒋青松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们真心相爱的,只是命运捉弄,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说这话时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泪光,让年幼的蒋亦晗既心疼又骄傲。
他的父母是真心相爱的,他们的分离只是世俗的错。
可如今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残忍撕开,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
他根本不是爱情的结晶,他只是一个女人用来捆绑另一个男人的工具,一个在她对楚南毅求而不得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那我算什么?”蒋亦晗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颤音,“我这么多年在国外,你每隔几个月来看我一次,给我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告诉我你有多爱我父亲,告诉我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蒋亦晗的眼眶红了,不是悲伤的红,而是愤怒和屈辱烧灼出的血丝。
“都是骗我的……”蒋亦晗低下头,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种被彻底愚弄的感觉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反胃,几乎要吐出来。
站在他身边的楚晔辰想要上前扶他,却被蒋亦晗猛地甩开。
他抬起头,眼中的泪光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但更多的是燃烧的怒火:“你给我买所有我想要的东西,告诉我你是为了我才那么拼命工作,其实你只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的野心!为了你那永远填不满的权力欲望!”
楚芳菲静静地听着儿子的控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既然你那么爱楚南毅......”蒋亦晗突然暴起,不顾一切地朝着楚芳菲冲过去,“为什么要跟蒋青松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我?!”
蒋亦晗的动作太快,太突然。
三名特警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两人迅速上前拦截,一人伸手去抓蒋亦晗的肩膀,但蒋亦晗像是感觉不到任何阻力,他拼命挣扎,整个人狼狈不堪却又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放开我!”他嘶吼着,声音因过度用力而嘶哑,“让我问她!让我亲口听她说!”
楚晔辰也迅速上前,一把抱住蒋亦晗的腰:“蒋亦晗!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蒋亦晗转过头,眼中布满血丝,“她告诉我的一切都是假的!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就是是个笑话!”
楚晔辰死死抱住他,他能感觉到蒋亦晗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那不只是愤怒,更是信仰崩塌后的彻底绝望。
“让她说!”蒋亦晗终于挣脱了一点,朝着楚芳菲嘶吼,“你说啊!你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是不是因为楚南毅不要你,所以你就要找个替代品?!找一个能给你钱、给你资源的男人,哪怕你根本不爱他?!”
每一句话都像刀子,既刺向楚芳菲,也刺向他自己。
楚芳菲终于有了反应,她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在她面前缭绕,模糊了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我和你爸……”楚芳菲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追忆的温柔,“我们之间,确实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爱情。”
她走到沙发旁坐下,翘起腿,重新摆出那副优雅的姿态,但细心观察会发现,她握着烟的手指关节泛白。
“那个时候,我刚和裴煌离婚。”楚芳菲的目光飘向远处,“楚炳尧觉得我丢了楚家的脸,几乎要把我赶出家门。”
她停顿了一下,眼神暗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回到楚家后,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我不需要靠男人,我自己就能闯出一片天!”
“蒋玲苒那时候已经是百利的联合创始人,她看中楚氏的资源,更加主动的找上了我。”
楚芳菲讽刺的说道,“她以为我是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想利用我。但她不知道,我也在利用她。”
“通过蒋玲苒,楚氏和蒋氏达成了一系列合作。”楚芳菲弹了弹烟灰,“楚炳尧看我确实有能力,渐渐把与蒋氏对接的项目都交给我处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青松。”
她说到这里时,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情感。
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深刻的共鸣。
“青松那时候过得很苦。”楚芳菲的声音低沉下来,“外界都说他只是靠着他父亲蒋仲山的资源,靠着妹妹蒋玲苒的商业头脑,才能把蒋氏做大。无论他多么努力,做出多少成绩,人们都觉得那是他父亲和妹妹的功劳。”
“他有一次喝醉了,在我面前哭了。”楚芳菲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夜晚,“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让所有人承认,蒋氏是他蒋青松一手做起来的,不是靠着谁施舍的。”
她睁开眼睛,看向蒋亦晗:“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自己。我们都想挣脱身上的标签,都想证明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我们都……太渴望被看见了......”
林奕暖静静地听着,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两个在各自困境中挣扎的灵魂,在某个酒会上相遇,彼此看到了对方内心深处最相似的伤口。
“我们开始经常见面,讨论项目,也讨论各自的困境。”楚芳菲继续道,“他同情我的遭遇,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女人,在家族中艰难求生。我理解他的痛苦,一个永远活在父亲和妹妹阴影下的太子爷。”
“惺惺相惜。”楚芳菲吐出这四个字,语气复杂,“是的,就是惺惺相惜。我们都太孤独了,太需要一个人理解自己那份不被世人理解的野心和痛苦。”
“那场改变一切的酒会……”楚芳菲的眼中闪过一丝迷离,“那天我们刚刚拿下一个大项目,都很高兴,喝了很多酒。他送我回房间,我们坐在落地窗前看云城的夜景,他告诉我他有多累,我告诉他我有多不甘心……”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然后事情就发生了。不是预谋,不是算计,只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在酒精和夜色中,短暂地找到了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