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育彬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和压迫感。
如果是普通人，恐怕早就被吓得说不出话了，但林奕暖没有退缩。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LEo发给她的那份技术分析报告，走到书桌前，将手机推到薛育彬面前。
“薛书记，您先看看这个。”
薛育彬眯起眼睛，拿起手机。
他看得很仔细，特别是那些面部特征对比的数据分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是谁做的分析？”他问，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更加可怕。
“一个专业的技术团队。”林奕暖没有透露LEo的身份。
“薛书记，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今天冒昧前来，就是希望您能重视这件事。楚芳菲犯下的罪行实在太丧心病狂，如果让她逍遥法外，不仅对不起那些受害者，也会让云城司法系统的公信力受损！”
薛育彬放下手机，又抽了一口烟。
“奕暖，你知道吗，”他突然换了个话题，“你母亲林茵在世的时候，我也劝过她，让她不要那么激进，不要什么事都非要追根究底。”
林奕暖的心猛地一紧，她没想到薛育彬会突然提到母亲。
“可她不听。”薛育彬继续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她总说，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不去看就不存在的。有些恶，不是你不去管就会消失的。她非要查，非要管，最后……”
“薛书记，”林奕暖的声音有些颤抖，“您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对不对？”
薛育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叹了口气，“奕暖，你现在拥有的一切还不够吗？百利集团、楚氏的支持、楚晔辰的爱……你为什么非要像你母亲一样，去追查那些不该查的事？”
“因为那是我的母亲！”林奕暖的情绪有些失控，“因为她死得不明不白！因为那些害她的人现在还逍遥法外！”
她努力平复呼吸，继续说，“而且薛书记，楚芳菲做的不仅仅是害我母亲。她贩卖人口，残害生命，毁灭了无数家庭。这样的恶魔，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
薛育彬沉默了很久。
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书房里烟雾弥漫。
终于，他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看着林奕暖:
“你说得对，楚芳菲该受到惩罚。这个案子，市检察院一定会严查，不会放过任何线索。你现在要做的，是相信组织，相信法律，不要自己乱来。”
林奕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让她不要越级上报，不要把事情闹大。
“薛书记，”她深吸一口气，“其实今天晚饭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份分析报告给苗赫瑾书记看了！”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书房里炸开。
薛育彬猛地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你见了苗赫瑾？你给苗赫瑾看了？！”
他的反应之大，超出了林奕暖的预期。
她强装镇定，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薛书记。楚芳菲这个案子，从一开始我就是通过省检察院的岳如兰主任上报的。岳主任告诉我，这个案子是苗赫瑾书记亲自过问的。所以当我发现楚芳菲可能用替身逃脱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向苗书记汇报......”
薛育彬死死盯着林奕暖，那眼神仿佛要把她看穿。
良久，他重重坐回椅子上，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林奕暖啊林奕暖......”他的语气很复杂，有愤怒，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你真是比你母亲还有能耐......”
林奕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薛育彬又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才缓缓开口，“苗赫瑾那边，他说了什么？”
林奕暖如实回答，“苗书记说，他一定会重视这件事，不会让楚芳菲逃脱。”
薛育彬冷笑一声，“他当然会这么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把这件事捅到省里，就能保证万无一失？我曾经告诉你，云城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但至少我试过了。”林奕暖坚定地说，“至少我做了我能做的。如果最后还是让楚芳菲跑了，那我认。但如果不试，我会后悔一辈子！”
薛育彬看着她，眼神复杂。
最终，他摆了摆手，无奈开口，“罢了，罢了。既然你已经捅到省里，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楚芳菲这个案子，市检察院一定会依法办理，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但是林奕暖，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女儿远一点。你利用她接近我，又利用她接近苗赫瑾，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晚盈单纯，把你当好朋友，但你不该把她卷进这些事里！”
这话说得很重，林奕暖的脸色白了白。
她想辩解，想说她没有利用薛晚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薛育彬说的，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我明白了。”林奕暖低声说，“对不起，薛书记。”
薛育彬又抽了一口烟，神色疲惫，“你走吧。楚芳菲的事，到此为止。相信组织，相信法律，不要自己乱来。”
这明显是逐客令了。
林奕暖站起身，对着薛育彬鞠了一躬:“谢谢薛书记，那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手握住门把手的瞬间，身后传来薛育彬的声音:
“林奕暖。”
林奕暖迅速回头。
“你母亲……确实是个很好的人。”薛育彬说，声音很轻，“她不该那么早走的。”
林奕暖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轻轻带上门，转身就看到薛晚盈站在二楼楼梯口，脸上写满了担忧。
“聊得怎么样？”薛晚盈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问，“我刚才好像听到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林奕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薛书记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把杯子摔了，我们聊得……还算顺利。”
“真的？”薛晚盈半信半疑，“我爸没为难你吧？”
“没有，”林奕暖摇头，“薛书记很通情达理。他说会重视楚芳菲的事，一定会追查到底。”
薛晚盈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知道，我爸虽然严肃，但心里有杆秤，知道什么是大是大非！”
林奕暖看着薛晚盈信任而纯粹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很想告诉薛晚盈，刚才在书房里，薛育彬的反应有些异常，很想告诉她，楚芳菲的案子可能比想象中更复杂，涉及的人可能比想象中更多，很想告诉她，也许连她父亲都不完全干净。
但她现在不想说。
有些真相太残酷，说出来只会伤害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