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裴氏私人会所静默地矗立在云城最昂贵的云江地段。
林奕暖身着一套香奈儿粗呢小香风套装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茶海前,动作行云流水地烫杯、温壶、置茶、高冲、低泡…...每一个步骤都精准而优雅。
武夷山大红袍特有的岩韵花香在室内缓缓弥漫开来,与空气中残留的顶级雪茄烟叶醇厚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微妙而矛盾的氛围。
楚晔辰坐在她身旁,一身熨帖的深灰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比起平日在楚氏总部时的凌厉逼人,此刻多了几分罕见的松弛感,但这种松弛之下,是更深的审慎。
他的目光偶尔掠过对面正在剪雪茄的父亲裴煌,眼神复杂难辨。
裴煌,年近六十,保养得宜,身材未见臃肿,眉宇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流倜傥。
他正用一把精致的金剪,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一支 cohiba behike 雪茄,动作熟练而充满仪式感。
楚晔辰确实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困惑,楚晔辰这个儿子,自从改了姓 之后,就几乎从未主动约见过他,更别提是这样私密的场合,还带上了林奕暖——
这个最近在云城风头无两、刚刚执掌百利、又与他另一个儿子裴焰之有诸多恩怨纠葛的年轻女人。
“爸,我来吧。”楚晔辰见裴煌剪好雪茄,立刻拿起茶桌上的长支无硫火柴,划燃,待火柴头的化学气味散尽后,才恭敬地双手护着火苗,递到裴煌面前。
裴煌深邃的眼眸眯了眯,就着儿子的手点燃了雪茄,缓缓吸了一口,让浓郁的烟雾在口腔中充分回旋,才徐徐吐出。
他看着楚晔辰收回手,又看着林奕暖将一盏橙黄透亮的茶汤轻轻推到他面前。
这过分的殷勤,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未知的毒药。
裴煌心中警铃微作,脸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抹看似随和的笑容。
“阿辰,今天怎么有空约我喝茶?还带着林小姐。”裴煌的声音低沉,带着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威严,“我记得,你以前最不耐烦陪我弄这些......”
楚晔辰微微一笑,笑容恰到好处,既显亲近又不失分寸:“以前是儿子不懂事。这些年在外打拼,才知道您也有自己的许多身不由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奕暖,“暖暖泡茶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知道您喜欢岩茶,特意带了今年的头春大红袍。”
林奕暖适时地抬眼,对上裴煌审视的目光,唇边漾开一抹浅淡而得体的微笑:“裴叔叔,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裴煌端起那盏小小的白瓷茶杯,指尖感受着茶汤的温度,心中疑窦更深。
他轻抿了一口,茶确实是好茶,香清甘活,韵味十足,但他此刻更感兴趣的,是这对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裴煌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靠,雪茄夹在指间,灰色的烟霭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
“茶很好。”裴煌开门见山,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说吧,找我什么事?不必绕弯子。”
楚晔辰与林奕暖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林奕暖放下茶壶,从身旁的托特包里取出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双手递到裴煌面前。
“裴叔叔,您先看看这个。”
裴煌狐疑地接过文件,就着柔和的灯光翻阅起来。
起初他的表情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眉头逐渐蹙紧,眼神也越来越亮。
文件详细记录了一份矿产权转让协议,位于缅北帕敢地区的一个高品质翡翠原石矿坑,储量评估、开采条件、市场前景等数据一应俱全,而所有权人一栏,赫然写着“林奕暖”三个字。
“帕敢的矿坑?”裴煌抬起眼,目光如炬地看向林奕暖,“林小姐好手段,撒坤那个老狐狸手里的肥肉,都能被你撬下来。”
他这话带着几分试探,几分赞赏,更有几分不解。
帕敢的矿坑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那是裴氏珠宝业务梦寐以求的顶级原料来源。
楚晔辰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商业合作:“暖暖在金边永利开业那天的赌局上赢下的。她对翡翠珠宝这行不熟,不知如何利用。我就想着,裴氏做珠宝起家,爸您又是这方面的行家,交给裴氏来打理,是最合适不过的。”
裴煌猛吸了一口雪茄,烟雾后的眼神变幻不定。
天上不会掉馅饼。
楚晔辰和林奕暖,带着这样一份厚礼上门,绝不仅仅是“帮忙打理”这么简单。
裴煌三十多年的商海沉浮,早已练就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能。
他缓缓吐出一串烟圈,烟雾在空中形成完美的圆环,然后慢慢消散,“阿辰,你什么时候对裴氏的生意这么上心了?”裴煌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我记得你一直专注于楚氏的业务,对于裴氏的业务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楚晔辰似乎早已料到父亲会有此一问,他神色不变,甚至嘴角还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爸,说到底,我也是您儿子。裴氏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我看着它这些年……特别是裴焰之去了海外之后,有些业务难免停滞不前,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裴煌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才继续道,“如今暖暖有了这个机遇,我觉得是个不错的契机。裴氏珠宝是老牌业务,但设计理念和营销模式有些跟不上时代了。如果能引入这个优质矿源,再结合楚氏的一些资源,或许更好......”
裴煌重手指轻轻敲击着紫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听懂了楚晔辰的弦外之音:改革裴氏珠宝,进而插手整个裴氏集团的事务。
这就是要夺权,趁裴焰之被困海外杀一个回马枪。
好小子,果然野心不小!裴煌心中冷笑,但同时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是恼怒?似乎并不全然,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期待?楚晔辰的能力,他一直是认可的,甚至常常暗中拿来与裴焰之比较,结果往往让他心情复杂。
裴煌没有立即表态,他需要权衡。
将楚晔辰引入裴氏,无异于引狼入室,势必会引起夏莹和裴焰之的强烈反对,甚至可能导致裴氏内部的分裂。
但另一方面,裴氏近年来的确遇到了瓶颈,传统业务增长乏力,裴焰之搞的那些偏门生意虽然来钱快,但风险极高。而楚晔辰的背后是如日中天的楚氏,还有林奕暖掌控的百利集团,如果真能借此机会将裴氏带上正轨,与楚氏、百利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