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路明非就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了。他推开窗,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远处的山峦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正要叹气计划被打乱,却发现绘梨衣已经站在走廊上,伸出手去接屋檐滴落的雨水。
她的指尖沾着晶莹的水珠,眼睛亮晶晶的,在便签上写:雨的声音,很好听。
于是早餐后,他们撑着便利店买的透明雨伞,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山上走。路明非原本担心雨天会让绘梨衣失望,却发现她似乎更享受这样的天气。她小心地避开水洼,却又故意去踩那些浅浅的积水,看着水花溅起时,会偷偷抿嘴笑。
半山腰有一座小小的神社,红色的鸟居被雨水洗得发亮。绘梨衣在鸟居前停下,认真地行了礼才走进去。神社里静悄悄的,只有雨打树叶的声音。她站在祈愿架前,看着那些写满愿望的绘马出神。
想写一个吗?路明非问。
绘梨衣点点头,买了两枚绘马。她背过身去,写得很认真,写完还用手小心地遮着,不让路明非看见。路明非也写了自己的愿望,挂上去时瞥见绘梨衣的那枚,只看到开头写着希望sakura...,后面的内容被她巧妙地挡住了。
从神社出来,雨渐渐小了。他们发现山脚下有一处温泉旅馆,袅袅白烟从庭院里升起。绘梨衣拉着路明非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那栋传统的木造建筑。
想泡温泉?路明非问。
绘梨衣用力点头,在便签上写:从来没有试过。
旅馆老板娘是个和蔼的老妇人,直接把他们领到了一间带露天温泉的房间。更让路明非惊讶的是,老板娘说今天客人少,特意给他们升级了房间,还送了精致的和果子。
绘梨衣在更衣室磨蹭了很久才出来。她穿着浅蓝色的浴衣,腰带系得有点歪,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路明非忍不住笑了,伸手帮她把腰带重新系好。绘梨衣乖乖站着,低头看着他的动作,耳朵微微发红。
露天温泉被竹篱围着,温热的泉水冒着白汽。绘梨衣小心地把脚伸进水里试了试温度,才慢慢坐下去。温泉的热气让她的脸颊泛起粉色,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
路明非坐在她对面,看着雨后的天空渐渐放晴。几缕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绘梨衣的头发上,映出细碎的光晕。她玩着水面的花瓣,突然轻轻哼起不成调的曲子。
这是什么歌?路明非问。
绘梨衣摇摇头,在便签上写: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唱。
也许是温泉太舒服,也许是这些天太过梦幻,路明非忽然觉得,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
傍晚时分,他们穿着浴衣在旅馆的庭院里散步。老板娘热情地推荐附近的一家小餐馆,说那里的荞麦面是全箱根最好的。果然,他们沿着老板娘指的路走了不到十分钟,就看见一家亮着暖黄灯光的小店。
店里只有五六张桌子,却坐满了人。正当路明非担心要等位时,靠窗的一桌客人突然结账离开。他们刚坐下,老板就端来了两杯热茶,说是今天店庆,免费赠送的。
荞麦面确实很好吃,绘梨衣小口小口地吃着,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结账时老板还送了他们两张抽奖券,说是在隔壁便利店可以抽奖。路明非本来没抱什么希望,谁知绘梨衣随手一抽,竟然中了一等奖——一台拍立得相机。
你的运气也太好了。路明非看着崭新的相机感叹。
绘梨衣开心地摆弄着相机,对着路明非按下快门。照片慢慢显影,拍下了他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在照片空白处画了个小爱心,小心地收进包里。
回旅馆的路上,绘梨衣一直拿着新相机到处拍。拍路边的野花,拍屋檐下的风铃,拍远处山间的灯火。最后她拉住路明非,请一位路过的大叔帮他们合影。大叔拍照技术很好,还教他们摆姿势——绘梨衣举着相机,路明非在她身后笑着看她。
你们很般配啊。大叔把相机还给绘梨衣时笑着说。
绘梨衣低头看着刚显影的照片,耳朵又红了。
夜晚的温泉比白天更惬意。绘梨衣把新相机放在不会被水汽熏到的地方,然后安心地泡在温泉里。夜空晴朗,能看见稀疏的星星。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路明非轻声说。他们已经在外逃亡五天了。
绘梨衣的笑容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她在便签上写:那明天要玩得更开心。
她写完,突然往路明非的方向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温泉水波轻轻荡漾,映着月色。
路明非的心跳突然加快。他看着绘梨衣被热气蒸得微红的脸颊,突然很想摸摸她的头。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绘梨衣愣了一下,随即像只被抚摸的小猫,微微眯起眼睛。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很轻,很小心,仿佛随时准备躲开。路明非僵住了,一动不敢动,只能感觉到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自己的脖颈,有点凉,又有点痒。
过了很久,绘梨衣才直起身子,在便签上写:sakura很温暖。
路明非看着这行字,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动。它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在一个雾气缭绕的温泉里,因为一个女孩的一句简单的话,就让整颗心都柔软下来。
夜深了,绘梨衣抱着新得的相机睡着了。路明非却毫无睡意,他走到廊下,看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他不知道明天过后会怎样,不知道这场逃亡会如何收场。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山间的小旅馆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远处传来细微的动静,像是有人轻轻落地又迅速离去的声音。路明非没有在意,这些天他已经习惯了这种被暗中保护的感觉。他只是望着绘梨衣房间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他对着夜空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