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校长那栋充满古董和雪茄味的独立小楼里出来，外面午后的阳光正好，晒得人有点懒洋洋的。沈炼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摸出手机给路明非发了条短信。
“食堂一楼，靠窗位置，速来。请你吃饭，庆祝夺冠。”
短信刚发出去没多久，几乎就在他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耷拉着脑袋、蔫头巴脑的身影正慢吞吞地往这边挪。
“兄弟……”路明非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四个大字，哪有一点自由一日冠军的风光，“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
“赢了就是赢了，管他怎么赢的。”沈炼不由分说，揽过他的肩膀就往食堂里走，“诺顿馆一年的使用权呢，多少人眼红都来不及。今天放开了吃，我请客。”
卡塞尔学院的食堂绝对能颠覆人们对“食堂”这两个字的认知。宽敞明亮得像个高级自助餐厅，世界各地美食琳琅满目，从滋滋作响的阿根廷烤肉到精致小巧的日式寿司，从中餐炒菜到意大利面，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食物混合的诱人香气。
沈炼果然没客气，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几乎要把桌子铺满。
路明非看着那一大盘油光锃亮的烤猪肘、堆成小山的炸鸡翅、还有他叫不上名字但看起来就很贵的海鲜，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但眉头还是拧成了个疙瘩，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烤肠，唉声叹气。
“怎么了？冠军？这点东西就吓到了？”沈炼切开一块牛排，瞥了他一眼。
“不是吃的……”路明非哭丧着脸，“兄弟，你是不知道……3E考试就要到了啊！听说不及格会被直接退学！我也就会点英语了，文言文我都看不懂，更别说那些鬼画符一样的龙文了……完了完了，我肯定是卡塞尔历史上第一个因为文化课不及格被开除的S级了……太丢人了……”
他越说越绝望，脑袋都快埋进盘子里了。自由一日夺冠的侥幸喜悦，早就被这迫在眉睫的考试冲得一干二净。
沈炼喝了口果汁，语气平淡：“慌什么。你是S级，血统优势摆在那里，听到龙文产生灵视反应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到时候跟着感觉走就行。”
“感觉？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我要完蛋了！”路明非哀嚎，“兄弟你是A级你不懂！S级压力更大啊！考不好岂不是更丢人？万一我啥感觉都没有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闻到肉味的鬣狗，嗖地一下窜到了他们桌旁，毫不客气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盘还没人动过的烤肋排。
“嗨！我亲爱的S级师弟们！聚餐怎么能不叫上你们忠诚的学长我呢？”芬格尔·冯·弗林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件皱巴巴的t恤，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目光在烤肋排和路明非愁苦的脸上来回切换。
“芬格尔师兄……”路明非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
沈炼倒是没什么意外，指了指桌上的菜：“来得正好，一起吃吧。”
“就等你们这句话！”芬格尔欢呼一声，毫不客气地伸手就抓起一根最大的肋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嗯！香！食堂老亨特的手艺还是这么棒！”
他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两根肋排，又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盘意面，这才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看向愁云惨淡的路明非：“怎么了我们的小冠军？赢了自由一日，赢了诺顿馆，怎么看着跟输了全部家当似的？”
路明非叹了口气，把对沈炼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哦！3E考试啊！”芬格尔一拍大腿，一副“我当什么事”的表情，“小case！包在你学长我身上！”
路明非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淡下去：“师兄你有办法？难道你帮我补习？来不及了吧……”
“补什么习！”芬格尔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烤肋排的酱香味，“哥哥我在这学校待了八年！整整八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3E考试那点套路，我门儿清！”
“八年？”路明非愣了一下，下意识算了算，“师兄你……”
“咳咳！那不是重点！”芬格尔赶紧打断他，继续神秘兮兮地说，“重点是，据我所知，这3E考试的龙文听力题库，它这么多年下来，拢共就只有——八套题！每年随机抽一套考！”
“八套？”路明非张大了嘴巴。
“对！八套！”芬格尔得意地翘起嘴角，伸出油乎乎的手指比划着，“而非常巧合的是，你们亲爱的、可靠的、人脉广阔的芬格尔学长我！正好！就知道这八套题的全部答案！”
路明非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急促起来：“真…真的？！师兄你没骗我？！”
“啧！瞧你这话说的！”芬格尔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芬格尔向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帮你通过考试，小菜一碟！不过嘛……”他话锋一转，搓了搓手指，眼睛瞟向桌上那盘还剩不少的炸鸡翅，“这情报费…和未来的封口费…”
路明非瞬间懂了，他看了一眼旁边淡定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的沈炼，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看起来极度不靠谱但似乎又是唯一救命稻草的芬格尔，把心一横：“这顿！这顿我请了！以后师兄你的夜宵……我…我包一个月！”
“一个月？”芬格尔眉毛一挑。
“三…三个月！”路明非咬咬牙。
“成交！”芬格尔立刻眉开眼笑，用力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拍得他龇牙咧嘴，“放心吧师弟！保证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不就是个3E考试嘛！跟着哥混，绝对让你体验一把S级学霸的快乐！”
他说着，又伸手抓向一个鸡腿，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地承诺：“晚上！晚上就来我宿舍！给你开小灶！八套真题，包教包会！不过说好了啊，万一考到第九套，那可不能怪我……”
路明非：“……师兄你别吓我。”
沈炼放下杯子，看着一个愁眉苦脸暂时得到缓解，一个骗吃骗喝心满意足，摇了摇头，轻轻笑了笑。
“吃饭。”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堆满食物的餐桌上，也洒在三个风格迥异的年轻人身上。
卡塞尔学院的生活，似乎总是这样，在巨大的压力和莫名的荒诞之间，反复横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