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机场的喧嚣和旅途的疲惫,在踏上通往火车站的地铁时,被一种新的、带着点茫然的无措所取代。路明非拖着那个被婶婶塞得快要炸开的行李箱,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炼后面,像个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又紧张。
等他们终于按照邮件指示,找到那个古老的、有着巨大拱顶和斑驳墙壁的芝加哥火车站,站在空旷的候车大厅里,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列车信息却找不到所谓的“cc1000次”时,那种无措感达到了顶峰。
“是不是……找错地方了?”路明非小声问,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有点发虚。
沈炼没说话,目光扫过那些陈旧的长椅和寥寥无几的旅客。他的感知比路明非敏锐得多,能隐约察觉到这个车站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场,像是被某种炼金矩阵笼罩着。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等着吧。应该就是这里。”
这一等,就从午后等到了黄昏。期间路明非肚子饿得咕咕叫,摸遍全身口袋,只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美元零钞和几个钢镚——他来之前换的那点美金,在机场因为一个极其愚蠢的原因,几乎全军覆没。
事情是这样的过海关检查行李时,工作人员从他那个鼓囊囊的行李箱里,翻出了好几张用马克笔写着歪歪扭扭英文标题的dVd光碟——《勇者大战恶龙》、《三国无双》、《生化危机》……全是路明非平时无聊玩的的盗版游戏光碟。
海关那位胖胖的黑人大叔拿着那几张碟,极其欣赏的看了路明非半天,最后憋出一句:“Kid, youve got... interesting taste.(孩子,你品味真……独特。)”
然后就是一张价格不菲的罚单。路明非当时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原地蒸发。沈炼在旁边看着,嘴角抽搐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无奈地扶住额头,对这衰仔的倒霉体质有了新的认识。
所以现在,路明非是真的穷得叮当响了。
就在他盯着候车厅角落里那台热狗机疯狂咽口水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旁边那张长椅后面幽幽地飘了出来:
“嘿,兄弟,看你们在这儿转悠半天了,也是等那趟‘幽灵列车’的?”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却缩在长椅阴影里的家伙探出了脑袋。这家伙头发乱得像鸟窝,下巴上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看起来落魄又潦倒,但一双灰色的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透着几分精明和……饥饿?他看起来比路明非还像三天没吃饭。
“幽灵列车?”路明非愣了一下。
“就是cc1000次啊!”那家伙从长椅后面灵活地钻了出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这破车没个准点,有时候几天都不来一趟,不是幽灵是什么?自我介绍一下,芬格尔·冯·弗林斯,卡塞尔学院高年级……呃,暂时还是。你们是新生吧?”
他目光在沈炼和路明非身上扫过,尤其在路明非那身不合时宜的名牌和沈炼淡定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嗯。”沈炼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太好了!总算找到组织了!”芬格尔立刻热情地凑上来,一副自来熟的样子,“看你们这样……等饿了吧?我知道附近有家热狗不错,要不边吃边等?”
路明非的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又叫了一声,声音响亮。他尴尬得想死。
芬格尔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指:“不过嘛,哥们儿最近手头也有点紧……你看……”
沈炼瞥了一眼这个看起来极其不靠谱的学长,又看了看旁边饿得眼冒金星的路明非,叹了口气。幸好,古德里安预支的奖学金还剩一些。他拿出钱包:“走吧,我请。”
“大气!”芬格尔眼睛瞬间亮了,一把揽住还没反应过来的路明非的肩膀,“走走走!学长带你们见识见识芝加哥的风味!”
所谓的“风味”,就是车站外一个流动餐车卖的、加了大量酸黄瓜和芥末酱的巨型热狗。但饿极了的路明非吃得狼吞虎咽,觉得这简直是人间美味。芬格尔吃得比他还凶,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介绍着卡塞尔学院的“趣闻”,比如校长办公室82年的罗曼尼康帝,比如守夜人论坛上的八卦版块,比如某些学校有趣的活动。
沈炼慢条斯理地吃着,听着芬格尔半真半假的吹嘘,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这个芬格尔,看起来落魄,但知道的东西却不少,而且……沈炼能隐约感觉到,这家伙体内似乎藏着不弱的力量,只是不过他自己现在跟路明非的状态差不多,堂堂炎之龙斩者,可惜了。
夜幕彻底降临,华灯初上。三人回到空旷的候车大厅。吃饱喝足的路明非靠着行李箱打起了瞌睡,芬格尔则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掌上游戏机,噼里啪啦地玩了起来。
就在午夜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一阵微弱的、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穿透了寂静的夜空。
芬格尔猛地抬起头,收起游戏机:“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冰冷的气流无声地席卷了整个站台。铁轨尽头,浓重的夜色如同幕布般被悄然撕开,一列造型古朴、通体漆黑、仿佛从上个世纪穿越而来的蒸汽列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站台,精准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车身上没有任何数字标识,只有一个巨大的、狰狞半朽的世界树徽章,在站台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cc1000次快车,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