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藻前俱乐部的和室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昂热那句“回归本部的怀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犬山贺的耳膜,也扎进了在场所有蛇岐八家成员的心脏。
犬山贺跪坐在原地,手指死死抠住膝盖上的布料,指节泛白。他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凌乱,那双曾经在卡塞尔被昂热打磨过的眼睛里,翻涌着屈辱、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他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皱纹像是刀刻般深刻,声音沙哑地开口:
“校长……您说高天原下的东西醒了,说我们搞不定……可本部难道就一定能搞定吗?”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惨笑的表情,“就靠那几个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靠沈炼那种……来历不明的怪物?还是靠您这位几十年没踏足日本的老先生?”
他越说越快,声音逐渐拔高,带着压抑多年的不甘:“蛇岐八家守护这片土地几千年!我们有自己的方式!凭什么您一来,就要我们像丧家犬一样摇着尾巴回归?!”
昂热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抹慵懒的笑意丝毫未变,甚至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清酒。直到犬山贺说完,他才轻轻放下酒杯,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阿贺,”昂热的声音很平静,却像鞭子一样抽在空气中,“几十年过去,你还是没学会正视差距。是因为当年在卡塞尔,我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同冰锥,刺向犬山贺:“你说你们守护了几千年?可你们连自己内部被猛鬼众渗透成了筛子都发现不了,你们所谓的‘方式’,就是任由‘赤备’这种渣滓在东京街头追杀本部的专员?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女孩被架上火刑柱?”
他的话语毫不留情,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至于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能坐在你面前,喝着你的酒,看着你无能狂怒。就凭我知道高天原里藏着什么,而你们,连面对它的勇气都没有。”
昂热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你说沈炼是怪物?没错,他确实是怪物——是能轻易碾碎你们那些可笑骄傲的怪物。而你们,连成为怪物的资格都没有,只是一群躲在家族名号下,故步自封的……井底之蛙。”
“够了!”
犬山贺猛地暴喝一声,霍然起身!他身后的桧木桌被撞得向后滑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胸膛剧烈起伏,那双老眼里布满了血丝,最后一丝理智被昂热轻描淡写的嘲讽彻底击碎。
他死死盯着昂热,从牙缝里挤出命令:
“拿下他!”
命令一下,和室内外,杀机骤起!
原本跪坐在四周,那些娇媚动人的艺伎和舞女们,眼神瞬间变了!柔媚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锐利。她们宽大的和服袖口中,滑出寒光闪闪的短刀或苦无,动作整齐划一,如同经过千百次排练。她们的身形不再柔软,步伐迅捷而精准,瞬间封死了昂热所有可能的退路!
这些女人,根本不是什么取悦宾客的玩物,而是犬山家精心培养的“千鹤众”,是混血种中的精锐杀手!
最先动的两名“艺伎”一左一右扑向昂热,手中的短刀如同毒蛇吐信,直刺昂热双臂关节,意图瞬间废掉他的行动能力。她们的动作带起香风,刀光却冰冷刺骨。
昂热叹了口气,仿佛有些遗憾。他甚至没有站起来。
就在刀尖即将及体的瞬间,他的身影模糊了一下。
下一刹那,他依旧跪坐在原地,只是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抬起,手中那根斯提克手杖如同拥有生命般点出。
“噗!”“噗!”
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响。
那两名冲在最前的女杀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胸口,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撞在墙壁上,软软滑落,手中的短刀“当啷”落地,人已经昏死过去。
其他女杀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更多的人涌了上来!刀光织成一片银色的网,笼罩向昂热。她们配合默契,攻击的角度刁钻狠辣,专攻下盘、关节、咽喉等要害,显然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制服这位卡塞尔的校长。
昂热终于站了起来。
他依旧拄着手杖,在那片刀光中闲庭信步。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总能以毫厘之差避开每一次致命的攻击。手杖时而如毒龙出洞,精准地点在某个杀手的手腕,让她武器脱手;时而如铁鞭横扫,将侧面袭来的敌人扫飞出去。
他的脸上甚至还能保持那副令人恼火的从容,偶尔还会点评一句:
“步伐乱了。”
“出手犹豫。”
“配合有间隙。”
每一次开口,都必然伴随着一名“千鹤众”的倒下。他就像是一位最苛刻的老师,在指点着不成器的学生,只不过指点的方式,是让她们瞬间失去战斗力。
和室内,原本雅致的环境已经一片狼藉。破碎的杯盏、倾倒的家具、昏迷的杀手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仅剩的几名女杀手围在周围,眼神中已经带上了惊惧,不敢再轻易上前。
犬山贺站在战圈之外,脸色铁青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千鹤众”在昂热面前如同土鸡瓦狗,看着那个老人依旧纤尘不染、气定神闲。他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那是一柄古雅的日本刀,名为“鬼丸国纲”。
但他还没有动。
他在等,等一个出手的时机。他在用这些手下的失败,来消耗昂热的体力,来观察他的破绽。尽管内心怒火滔天,但他深知眼前这个老人的可怕,数十年前在卡塞尔道场被彻底碾压的记忆,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昂热用手杖轻轻拨开最后一名试图偷袭的女杀手,将她轻轻推倒在地,失去了意识。他环视一圈,看着满地狼藉,最后目光落在犬山贺紧握刀柄的手上。
“还要让这些女孩子替你送死吗,阿贺?”昂热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还是说,你依旧不敢亲自面对我?”
犬山贺的呼吸粗重起来,握住刀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昂热用手杖指了指他,做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来吧,让我看看,几十年过去,你这条老狗,长了多少新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