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金袍人指尖的金光已经触到我眉心,那股冷硬的气劲像冰锥子往脑仁里钻。
陶碗残片烫得我掌心生疼,别答应三个字几乎要渗进血肉——这是蝴蝶谷时母亲给我盛药的碗,碎在玄冥神掌发作那晚,她攥着碎片说心暖了,药才甜。
你本不该是张无忌。金袍人声音震得我耳鼓发疼,他身后浮现出历代教主虚影,每一张脸都和我有七分相似,继承者容器,认祖归宗,我便将千年道统、八荒权柄...
放屁!我突然笑出声,舌尖咬破的刹那,腥甜漫进喉咙。
血滴落在地,竟凝出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是母亲教我识字时,用炭笔在灶台画的。
她总说,名字不是刻在族谱上的符,是刻在人心上的光。
静迦的残念突然在我耳边碎成星子:他要你忘记你是谁...好让变成。我望着镜中金袍人,他金袍上的火焰纹烧得更旺,可那眉眼间分明藏着慌——他不敢提初代教主的真名,只敢用字压人。
你连自己名字都不敢说。我抹了把嘴角的血,你不是师,是怕被遗忘的鬼。话音未落,我咬着牙运转九阳真气——今天的加速修炼还没用,大不了少睡三天,也要烧穿这鬼把戏!
真气逆走奇经八脉时,后颈像被泼了滚油。
七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撞进脑海:冬夜里,张三丰握着我冻红的手熬药,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药囊传过来,说火候不够时,人心就是引火石。
药罐里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脸,可那句心暖了,火就亮了,比任何武功口诀都烫。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
金袍人额角青筋暴起,伸手要抓我魂魄,虚空中却炸开七道星轨——是赵敏的星图!
她的声音混着星子碰撞的脆响:师徒契约七代,每代都有一人消失!
不是死,是被吞了!
同一时间,肩井穴传来刺痛。
周芷若的暴雨梨花针穿透木门,精准刺入我的穴位,那针尾还系着半片峨眉竹叶,是她独门标记。痛吗?她的声音带着喘息,应该是强撑着用针,痛就记住...你是教我贯通周天的人,不是谁的影子。
痛?
痛得好!
我反手摸出怀里的屠龙刀残片——这是在灵蛇岛捡的,刀刃上还留着谢逊的血。
我咬着牙把残片往心口三寸插,不深不浅,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我张无忌!
得九阳于乾坤,学仁心于三丰,承志节于娘亲!
我不认神坛上的,我只认教我做人的人!
血雾腾起的刹那,三道光影从血里浮出来。
最左边是张三丰,他蹲在灶前扇风,药罐里飘着当归香;中间是母亲,她裹着破棉袄,把冷馍揣在怀里焐热了塞给我;右边是谢逊,他在冰火岛的石壁上刻忠孝节义,刀痕里渗着他的血。
三影重叠的瞬间,金袍人发出兽类般的嘶吼:你竟敢...自立师门?!
立什么师门!我抓着铜镜边缘狠狠一拽,青铜碎片割破脸颊,血溅在金袍人脸上,我是要告诉天下——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承于一脉!
我传功给人,不是为了让人跪着叫我师父,是为了让他们不必再跪着求!
问心阁轰然震动。
第三重门像被雷劈了似的碎成齑粉,空中浮起古篆,每一笔都闪着金光:师名非锁,乃灯。静玄师太踉跄后退,脸上的铁面面具地裂开,露出一双含泪的眼:师父...您走后,峨眉只剩规矩,没有人心了。她话音未落,那些缠着绢帛的剑影突然全断了,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落进道统池里。
我扶着墙喘气,突然觉得气海暖得反常。
九阳真气不再横冲直撞,反而像母亲的手,顺着经脉轻轻抚过每处穴位。
金手指在识海里发烫,我到它的形态变了——原本的加速修炼光团周围,多了三个小光点,旁边浮着行小字:共享加速·星火态:可覆盖三人,传功时留心火印记。
张教主。云机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见他踩着一片银杏叶飘下来,手里捏着根炭笔,下次熬药,用这个写名字。他把炭笔塞进我掌心,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心火要亮,得有人愿意当引火石。话音未落,他人已经不见了,只留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我脚边。
晨光从破碎的阁楼顶漏下来。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抬脚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就听见周芷若轻声唤我:张教主。她站在石阶下,素帕在晨风中轻颤。
我伸手去接,却见她指尖微微发抖,帕角绣着半朵梨花——那是昨夜她为了给我渡真气,用针意刻进自己心脉的心火印记。
血止了。她抬头看我,眼睛里有光,比当年在灵蛇岛初遇时更亮。
我刚要说话,袖中陶碗残片突然又烫起来。
这次不是灼痛,而是温温的,像母亲的手。
我摸出残片,上面浮起一行小字,墨迹未干:光明顶上,有人在等你认亲。
晨风卷起几片银杏叶,掠过素帕上的梨花。
我望着远处渐亮的天光,突然笑了——这一次,不管等来的是谁,我都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决定该姓甚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