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阳牵着清绾的手，指尖自然地嵌入她的指缝，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带着她穿过烧烤店外喧闹的露天区域。塑料桌椅挤挤挨挨，划拳声、笑骂声、炭火炙烤肉串的滋滋声混杂着浓郁的孜然辣椒香气，构成一幅活色生香的市井图卷。他目光锐利地扫过略显拥挤的店面，最终定格在靠里侧墙角的一张小方桌，那里相对安静一些。
他护着她走过去，拉开一把塑料椅，等她坐下后，自己才在她身旁紧挨着的位置落座，手臂依旧紧贴着她的。耗子和阿哲笑嘻嘻地跟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塑料椅子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桌面上油腻的二维码贴纸有些卷边。武朝阳拿出手机，解锁，扫码，动作一气呵成。点餐界面跳出来后，他看都没看，直接就把手机塞到了清绾手里：“看看想吃什么。”语气是理所当然的亲昵。
清绾接过还带着他体温的手机，低头专注地浏览起来。屏幕的光映亮她认真的眉眼。烤羊肉串、烤牛油、烤生蚝、烤韭菜……琳琅满目的图片让人食指大动。她微微侧着身，为了方便看手机，身体不自觉地向武朝阳的方向倾斜了一些，纤细的脖颈和锁骨线条在店堂明亮的灯光下一览无遗。
就在她勾选着烤茄子的时候，武朝阳的目光从嘈杂的四周收回，落在了她身上。刚才在门外光线昏暗，此刻他才清晰地看到她今天的穿着——一件黑色细吊带背心，面料柔软地贴合着曲线，外面那件薄如蝉翼的白色镂空针织开衫几乎形同虚设，反而平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风情。牛仔短裤下，一双长腿白皙得晃眼。
他的眉头瞬间几不可查地拧紧了一下。这家店龙蛇混杂，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汗味，不少桌投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让他心头莫名窜起一股燥郁的火气。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保护欲瞬间攫住了他。
他没有出声提醒，也没有任何大的动作。只是身体极其自然地向她那边倾斜过去，拉近本就咫尺的距离。紧接着，他的一条手臂越过她身后的椅背，并没有完全搂住，而是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充满掌控意味的姿态，搭在了她纤细的腰侧后方。他的手掌宽大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针织衫，稳稳地贴服在她的腰线上，形成一个半环抱的、充满宣告意味的姿态。他的肩膀和胸膛几乎成了她的屏障，将她与周围那些嘈杂和窥探的目光隔离开来。
清绾正要点烤金针菇，忽然感觉到腰后落下沉稳的重量和热度，整个后背仿佛瞬间被笼罩进一个熟悉的安全领域。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武朝阳近在咫尺的侧脸。他并没有看她，视线似乎落在对面墙上的菜单价目表，下颌线却绷得有些紧，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只这一眼，她就瞬间读懂了他这无声举动下的所有心思——是雄性动物圈占地盘般的宣告，更是对她不动声色的严密保护。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泛起甜丝丝的涟漪。她什么都没说，甚至连表情都没变，只是嘴角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像是默认和纵容，然后便重新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勾选菜品，甚至还将身体更放松地往后靠了靠，完全倚靠在他构筑的这片“安全区”里。
点好了自己想吃的一大堆，她把手机递还给武朝阳，声音轻快：“我点好啦，你看看还要加什么？”
武朝阳接过手机，一只手熟练地上下滑动屏幕查看已选菜品，另一只原本搭在她腰后的手却极其自然地滑落下来，落在了她裸露的、微凉的大腿上。掌心那灼热的温度毫无阻隔地熨帖着她的皮肤，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覆住。
清绾微微一怔，腿上的皮肤仿佛过电般激起细小的颤栗。随即，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覆在了他放在她腿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指尖柔软却坚定地嵌入他的指缝，变成了一个十指紧扣的姿势，将他的手牢牢按在自己的腿上。仿佛在无声地回应：我知道，我允许，我欢喜。
武朝阳感受到手背上柔软的触感和她指尖传递来的力度，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笑意和更沉的暗色。他这才抬头，看向对面已经憋笑憋得脸通红的室友，语气恢复常态：“你们看看想吃什么，自己扫码点。”说着，把自己手机收了回来。
耗子和阿哲早已将这小两口之间一波三折的无声互动尽收眼底，互相用眼神疯狂交流，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听到武朝阳发话，才忙不迭地拿出自己手机。
“朝阳，整点不？”阿哲一边翻着菜单一边挤眉弄眼地问，“这气氛，不喝点说不过去啊！”
耗子也立刻起哄：“就是就是！嫂子大老远来，必须得喝点庆祝一下！不过朝阳你丫少喝点啊，别耽误正事。”最后一句调侃意味十足。
武朝阳没理会耗子的调侃，先是侧头看向清绾，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他清楚记得有一次商务应酬，她笑着喝退了两个想灌她酒的客户，酒量好得惊人。
清绾感受到他的目光，弯着眼睛笑了笑，声音清脆：“喝点呗，吃烧烤不配冰啤酒，就像吃薯条不配番茄酱，总感觉少了灵魂。”
“行，”武朝阳对耗子抬了抬下巴，“耗子，你去买扎啤，你开车，老实喝饮料。先买一扎。”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耗子站起来，熟门熟路地朝着卖酒水的柜台挤去。
很快，一大扎冒着冰冷寒气的琥珀色扎啤被端了上来，配了四个厚厚的玻璃杯。耗子主动给三个杯子倒满，泡沫丰盈，自己则开了一瓶冰镇北冰洋。
“来！第一杯！”阿哲率先举起酒杯，嗓门洪亮，吸引了邻桌几道目光，“必须欢迎嫂子莅临指导！祝嫂子在洛阳吃好喝好玩好！干了！”
武朝阳和清绾也笑着举起杯，耗子举着汽水瓶，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武朝阳只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阿哲则是实打实地仰头灌了大半杯下去，畅快地哈了口气，嘴角还沾着泡沫。清绾也笑着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啤酒带着细腻的泡沫和麦芽的醇香冲刷过味蕾，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烧烤的油腻，痛快淋漓。
烤串开始陆陆续续送了上来，铁盘滚烫，孜然辣椒粉的香气霸道地弥漫开来。武朝阳拿起一串烤得焦香冒油的羊肉串，细心地吹了吹，确保不烫了，才递到清绾嘴边：“尝尝这个，他们家的招牌，肥瘦相间最好吃。”
清绾就着他的手，低头咬了一口，外焦里嫩，香料十足，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嗯！好吃！”
武朝阳眼底漾开笑意，这才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然后很自然地把剩下的放到了她面前的盘子里，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接下来，他几乎化身专属侍应生。烤鸡翅中，他仔细地将两根骨头剔掉，把完整的肉块夹到她碗里；烤茄子，他用筷子把最软烂入味、浸满了蒜蓉酱汁的茄肉拨到她那边；就连烤面包片，他也要吹到温凉才递过去。自己倒没吃多少，大部分时间都在照顾她，一边和室友聊着天，一边时不时侧头低声问她：“这烤鱿鱼须看着不错，要不要试试？”“烤韭菜吃吗？帮你点的不加辣。”
清绾吃得腮帮子微鼓，时不时点头或摇头，偶尔也会自己拿过一串啃得毫无形象，但更多时候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的投喂。她一只手在桌下与他十指紧扣，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干燥温热，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或杯子，吃得眉眼弯弯，浑身都透着放松和愉悦。
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地坐在她身边，手臂贴着手臂，体温互相渗透，呼吸可闻。他和室友们聊着天，话题不再是那些她听不懂的游戏术语和黑话，而是变成了她能完全理解的日常。
“微观经济学那老头太狠了，划的重点跟没划一样，全书都是重点！”阿哲灌了一口啤酒，痛苦地抱怨。
“谁让你平时不听课，”耗子幸灾乐祸，“就知道窝宿舍打游戏。朝阳哥，你笔记借他抄抄呗，不然他真得挂。”
武朝阳正把一颗剥好的烤生蚝肉放到清绾盘子里，头也没抬：“自己来拿。最后一章我没记全，你问学委要。”
“学委？算了吧，上次问她要笔记，她看我的眼神跟看变态一样……”阿哲嘟囔着，引来一阵哄笑。
清绾也忍不住笑出声，觉得他们的大学生活鲜活又有趣。
“对了，暑假实习你俩找得怎么样了？”耗子问，“我投了十几份简历了，石沉大海。”
“我也差不多，”阿哲叹气，“朝阳哥肯定没问题，专业第一，老师都抢着要。”
武朝阳正在问清绾还想不想吃烤馒头片，闻言淡淡回了句：“还没定，等期末考完再说。”语气里没什么波澜，仿佛这事不值一提。
他一边和他们聊着这些琐碎又真实的话题，一边时刻关注着清绾的需求。“这个烤五花肉有点腻了，要不要喝点酸梅汤解解？”他拿起茶壶给她倒水。“烤土豆片好了，尝尝，你爱吃的。”
清绾则会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拿过手机，自己翻看着加菜界面：“再加点烤蘑菇吧，刚才那个好吃。”“烤年糕！我想吃烤年糕！”她点菜的样子像个看到糖果的小孩，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武朝阳纵容地看着她，无论她点什么，都说“好”。
扎啤下去大半，桌上的铁盘也叠起了好几层。阿哲喝酒上了头，脸涨得通红，开始大着舌头吹嘘自己游戏里如何carry全场，耗子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拆台，两人吵吵嚷嚷，气氛热烈。
武朝阳又给清绾倒了大半杯啤酒，低声问：“还行吗？脸有点红了。”
清绾确实脸颊绯红，像涂了上好的胭脂，但眼睛亮得惊人，思路清晰。她点点头，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姿态慵懒而享受：“没事，这才哪到哪，我清醒着呢。”她甚至还能准确地指出阿哲刚才吹牛故事里的逻辑漏洞，引得耗子拍桌大笑。
武朝阳知道她的酒量深浅，便也没再拦着，只是把自己手边那串没动过的、烤得恰到好处的烤翅中递给了她。
夏夜的烧烤摊，喧闹，油腻，人声鼎沸。但身边是他，腰际和腿上是他霸道又温柔的温度，耳边是他和朋友们带着烟火气的闲聊，嘴里是他递来的美味食物和冰凉的啤酒。这一切真实、鲜活、滚烫，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清绾靠在椅背上，一只手还和武朝阳在桌下紧紧相扣，另一只手轻轻摸着微胀的小腹，看着对面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唱着荒腔走板流行歌的耗子和阿哲，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觉得这个提前预支的生日夜晚，喧嚣、世俗，却美好得无以复加。
武朝阳侧头看她，灯光下她笑得毫无防备，眼底倒映着烟火气，比平时办公室里那个冷静自持的总监多了十分的娇憨与生动。他收紧掌心，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觉得周遭所有的嘈杂仿佛都在这一刻褪去，世界里只剩下她清晰明媚的笑颜。回酒店后的鲜花和蛋糕是精心准备的仪式，而此刻这喧闹人间里的携手相伴，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活色生香的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