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合院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
各家各户的门都紧闭着,但门缝里、窗户后,却藏着一双双心思各异的眼睛。
后院,刘海中家。
刘海中穿上了一件他最体面的蓝色卡其布上衣,虽然扣子掉了一颗,但气势不能输。
他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自己的发言,一会儿慷慨激昂,一会儿痛心疾首。
“王主任,同志们!”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我刘海中个人,而是为了我们95号院的百年大计!
易中海同志,他思想僵化,作风霸道,已经不适合再领导我们……”
中院,易中海家。
一大妈给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
他脸上的伤已经用药水处理过,但那股子狼狈的气息,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坐在桌前,一言不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今天,他的对手是刘海中,是街道办的王主任,他必须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前院,闫富贵家。
闫富贵起得最早,他把他那副“阵亡”的眼镜用一块红布包好,这可是最重要的物证。
他又找出一本陈旧的账本,用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眼镜费,五块。医药费,暂定三块。
还有精神损失费……这个最关键,得往高了要!”
林卫东也起了个大早。
他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工装,脸上挂着惶恐和不安,看起来就像一个被卷入长辈纷争、不知所措的后生。
他出门时,正好碰上要去上班的傻柱。
傻柱冲他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道:
“小子,行啊你!一锅菜,把这帮老东西全给炖了!解气!”
林卫东连忙摆手,一脸无辜:
“何师傅,你可别瞎说,这事儿跟我可没关系,我就是好心请客……”
傻柱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照不宣地走了。
上午九点,街道办。
一间不大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王主任坐在主位,脸色黑得像锅底。
小李公安抱着手臂,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她身后。
院里参与斗殴的几方势力,泾渭分明地分坐在长桌两侧,互相用眼角的余光进行着无声的厮杀。
林卫东则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加座上,像个旁听生。
“开会!”
王主任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嗡嗡作响,
“咱们95号院,过去是咱们街道的先进典型,现在呢?
成了什么?成了全武行!
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今天,就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根子到底烂在哪了!”
她目光一扫,最后落在闫富贵身上,
“闫老师,你先说!你是个文化人,要实事求是!”
闫富贵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颤巍巍地站起来,先是向王主任鞠了一躬,然后捧出那个红布包,一层层打开。
“王主任,公安同志,你们看!”
他举起那副已经扭曲成麻花的眼镜,声音悲怆,带着哭腔,
“我这副眼镜,托人从西城配的,五块钱!
我一个教书匠,一个月才挣几个钱?
这眼镜就是我的眼睛,我的第二生命啊!”
“就因为我看不惯贾家多吃多占,多说了两句,许大茂,他就……他就一胳膊肘,把我的命根子给废了!
他还打我!”
他指了指自己那个依然青紫的眼圈,
“我这把年纪了,受此羞辱,我……我以后还怎么有脸面站在讲台上?”
他越说越激动,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要求赔偿!
眼镜费五块,医药费三块,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不能少于十块钱!
一共十八块!
少一分,我……我就去教育局告他!”
许大茂“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闫富贵骂道:
“你个老东西放屁!你那是劝架吗?
你是在那儿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再说了,是你先咬的我!”
他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肩膀上那个还带着血痂的牙印,
“王主任您看!这都破伤风了!
这哪是人干的事?
这是狗!
他就是条老疯狗!”
“还有贾张氏那个老虔婆,她咒我断子绝孙!
这是多恶毒的话?
我气不过推了她一下,她儿子贾东旭就跟疯了一样上来打我!
我这是正当防卫!”
“要赔钱?
行啊!他们也得赔我!
我这衣服是新的,五块钱!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加起来也得二十块!”
贾东旭站起来,
“你胡说!”
“你那是推吗?”
你是踹!对着我妈心窝子踹!我们全院的人都看见了!”
贾张氏立刻捂着胸口,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开始干嚎:
“没天理了啊……杀人啦……许大茂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命啊……老贾啊……”
王主任被吵得头疼欲裂,
“闭嘴!”
“贾张氏,再嚎就出去!”
她把目光转向了易中海和刘海中,这才是今天问题的核心。
“你们两个,作为院里的管事大爷,不但不制止,还带头斗殴,像话吗!”
刘海中,你说!”
刘海中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王主任,今天这事,表面看是邻里纠纷,实际上,是管理路线的斗争!”
我,作为二大爷,本着对全院居民负责的态度,对一大爷易中海同志长期以来‘和稀泥’、‘拉偏架’的工作作风,提出了严肃的批评!”
“可他呢?”
不但不接受,还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骂我是废物,并且先动手打人!
我那是正当防卫!
我提议,街道办应该重新考虑95号院的领导班子人选,易中海同志,已经不适合再担任一把手了!”
他这番话,直接把个人恩怨上升到了路线斗争的高度,企图一举夺权。
易中海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但他没有暴怒,反而沉痛地摇了摇头。
“王主任,我承认,我也有责任,我不该动手。”
他先是做了一个自我批评,姿态放得很低,
“但是,刘海中同志,他当着全院老少的面,公然煽动大家,要夺我的权,这叫什么?
这叫破坏我们院里的团结!”
“他还用最恶毒的语言,对我进行人身侮辱。”
易中海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一丝悲愤,
“他骂我‘老绝户’!
王主任,我易中海这辈子没儿没女,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往我心窝子里捅刀子!我……我实在没忍住啊!”
他眼眶泛红,表现出一个受了奇耻大辱的老人的悲愤与无奈。
这一招,比刘海中的慷慨陈词要高明得多。
果然,王主任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看向刘海中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