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里里外外,都被他看得通通透透。
这种感觉本该是羞耻和恐惧的,可奇怪的是,她心里涌起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归属感。
仿佛漂泊了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林卫东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轻声道,
“哭解决不了问题。”
孟婉晴抬起泪眼婆娑的脸,不解地看着他。
林卫东的声音带着一种肯定。
“我能帮你。
以后,咱们要做自己的牌子。
你,就是咱们的首席设计师。
我负责给你找全天下最好的布料,最好的工具,你负责把它们变成最漂亮的衣裳。”
“我……”
孟婉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首席设计师?
这个词汇,她只在西洋画报的角落里见过,那对她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
“怎么?不愿意?”
林卫东挑了挑眉。
孟婉晴猛地摇头,像是怕这个梦会突然消失。
她看着林卫东,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和笑容交织在脸上,哽咽着,却无比清晰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愿意。”
......
而此时,院子里的娄晓娥,正坐立不安。
她一会儿看看那个紧闭的房门,一会儿又竖起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
可她什么也听不见。
越是听不见,她心里就越是像有只猫爪子在挠。
她信得过婉晴,那是个温婉守矩的姑娘,绝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可她信不过林卫东那个坏胚!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门还关得那么严实……
他不会……不会趁机就把婉晴给……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娄晓娥心里就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酸溜溜的,又有点憋屈。
明明是自己要把人往他身边推的,可真到了这一步,她又觉得自己的宝贝被人抢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几乎要忍不住冲过去踹门的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开了。
林卫东率先走了出来,脸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孟婉晴。
娄晓娥的目光立刻锁定了自己的好姐妹。
只见孟婉晴的眼睛还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
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神采,那是一种褪去了怯懦和迷茫,找到了方向和目标的安定与光亮。
当孟婉晴的目光与娄晓娥对上时,她没有躲闪,而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几分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默契和坚定。
娄晓娥的心,咯噔一下。
她知道,就在刚才那短短的时间里,有些事情,已经彻底变了。
林卫东这个混蛋,得手了。
白若雪是红着眼睛回来的。
她没走远,就在附近的胡同里漫无目的地转悠。
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林卫东那些诛心的话,娄晓娥那番决绝的言语,还有孟婉晴最后那句轻飘飘的“我听晓娥的”,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中来回冲撞。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也越想越……绝望。
她一脚踢飞路边的一颗石子,石子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骄傲?
在这个连肚子都快填不饱的年头,骄傲能当饭吃吗?
出身?
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家大小姐身份,现在就是一道催命符,谁沾上谁倒霉。
她以前觉得天大地大,凭她的容貌家世,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可被林卫东血淋淋地一剖析,她才发现,自己脚下的路,根本没得选。
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饭菜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是肉香,还混着新炸出来的葱油味儿。
这股香味,她熟悉。
是孟婉晴的手艺。
她鬼使神差地站起身,循着香味,一步步走了回去。
当她推开院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幅让她火冒三丈的画面。
石桌旁,林卫东大马金刀地坐着,娄晓娥正殷勤地给他夹菜,而孟婉晴,那个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孟婉晴,此刻正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刚出锅的焦溜丸子,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自己的男人。
三个人,其乐融融,仿佛她白若雪就是个多余的外人。
一股邪火“噌”地就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好啊你们!”
白若雪“砰”的一声把院门关上,几步冲到桌前,
“我在这儿伤心难过,你们倒好,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没有把我当姐妹!”
娄晓娥被她吓了一跳,筷子上的红烧肉都掉回了碗里。
孟婉晴也有些手足无措,端着盘子,小声地叫了一句:
“若雪……”
只有林卫东,跟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地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这才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
“回来了?”
他指了指旁边的空凳子,
“正好,婉晴多做了你的份儿。
坐下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接着想。”
这副云淡风轻、理所当然的态度,比任何嘲讽都更让白若雪抓狂。
“我不吃!”
她一拍桌子,震得碗筷叮当作响,
“林卫东我告诉你,你想让我们姐妹三个都跟了你,做梦!
我白若雪就算是嫁给街上要饭的,也绝不跟别人共用一个男人!”
“是吗?”
林卫东夹了一颗金黄酥脆的丸子,放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那敢情好,街口那儿确实有个老叫花子,我看跟你挺配。
回头我做主,给你俩凑一对儿,彩礼就免了,我再搭上一袋棒子面,算是你的嫁妆。”
“你!”
白若雪气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涨的通红,
“你……你无耻!”
“这就无耻了?”
林卫东又喝了口汤,咂咂嘴,
“我这人,优点不多,诚实算一个。
你既然铁了心要走,我总得帮你把后路安排好不是?
省得你以后落魄了,跑回来找我哭,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女人掉眼泪。”
他这话,说得是又贱又损,偏偏脸上还是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诚恳表情。
白若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