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没有多问，立刻查看起病人来。
闭目凝神，三指轻搭霍云霆腕间，指腹细细探着脉搏起伏。
原本舒展的眉头却越拧越紧，如拧成结的麻绳。
沈家众人围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目光紧紧盯在胡大夫脸上。
沈青山攥着衣角，声音发颤：“胡…胡大夫，这人…怎么样？”
胡大夫没应声，只重重叹出一口气，指尖猛地收回。
他俯身掀开霍云霆眼皮，借着窗棂透进的光仔细查看瞳仁。
又伸手在其肩背、胸腹间反复按压摸索。
待从头至脚查完，胡大夫才起身，就着大丫端来的铜盆净手。
这才沉声道：“这位公子伤得极重，若是再晚半日老夫也没有把握能将人救过来。
衣服上有血迹，身上也定然也有伤口。
为了彻底检查，老夫要剪开他身上衣裳，查遍所有伤口——女眷先回避吧。”
听到大夫说公子， 芸娘心头一紧，忙攥住大丫、二丫的手，脚步轻缓地退出门外。
男女有别，她们家的女儿如今年岁也大了。
必要时刻注意着点。屋里的沈锦程和沈青山，成为了胡大夫的助手。
帮着一起将霍云霆给扒了个干净。
沈锦程看着霍云霆身上遍布的伤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全身都是大片的青紫，腿也呈现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样子。
胡大夫手上速度极快速，将断了的骨头尽数接上。
开始处理起渗血的伤口。尤其他后背左肩的伤，被雨水泡得早已不成样。
伤口边缘皮肉发黑，一圈都透着腐败的黑褐。
紫红色的烂肉外翻着，混着暗红血珠的黄白色脓液。
正顺着肩胛骨往下淌，黏糊糊地粘在残破衣料上。
沈锦程只扫了一眼，胃里便猛地翻腾，酸水直往喉咙涌。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把那股恶心压了回去。
“来帮着，把人扶稳了。”
沈青山和沈锦程立刻上前搀扶住霍云霆的肩膀。
胡大夫声音沉得发哑，目光钉在腐肉上。
“这烂肉不剔干净，神仙也救不活。”
随即也不再废话，胡大夫从药箱里摸出个油布包，层层展开。
一排银亮的小刀、小镊在光下泛着冷光，他捻起最尖的那把，刀尖缓缓的腐肉上划过。
随着一块块泛着酸臭的腐肉被挑落，沈锦程再也撑不住。
喉咙里一阵痉挛，他慌忙捂住口鼻，踉跄着冲去角落。
扶着墙剧烈地干呕起来，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沈锦程活了快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
抱歉原谅他胃口浅实在遭不住………
而胡大夫依旧专注的处理着伤口，腐肉剔除干净也看到了伤里面嵌入的暗器。
眉头紧皱，沉声对沈青山道“抓紧了！”
沈青山也是有些不敢睁眼看，只点头应声“哎！”
胡大夫神情一凛，猛然将那异物给取了出来！
暗器猛然离体，一道猩红血柱骤然喷涌，溅在胡大夫青布袍角。
他眉头紧锁，瞥了眼指尖沾血的暗器，反手掷进水盆。
“叮”的脆响里，抓起案上白瓷罐里的止血散。
指腹一倾便按在翻涌的伤口上，血珠瞬间被粉末吸尽。
快速的取过粗棉布，一圈圈紧裹伤口，指节因用力泛白。
连额角渗出的汗珠都顾不上擦，忙活近半个时辰。
最后一圈布带系紧时，胡大夫才直起身，长舒口气。
“伤口止了血，断骨也接稳了。
等会儿随我回医馆取药，一日三次熬了灌下去，能不能熬过这关，就看他自己的命了。”
他转身擦净手上血污，刚将银针、瓷罐归拢进药箱。
身后传来轻响，方才吐得直不起腰的沈锦程。
终于撑着墙缓缓直起身，脸色虽惨白如纸，总算缓过了气。
胡大夫见此猛然一惊，“你这小娃怎么没有离开？”
沈锦程一挑眉，他这么大个人就那么没有存在感吗？
胡大夫继续皱眉道，“看了那么血腥的场面也不怕夜里做噩梦！”
沈锦程到底不是真的孩童，适应了一会。
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晚饭怕是吃不下了。
“胡大夫放心，我没事！”
随即转头看着满脸脏污粽子，有些看不下去。
趁着他爹跟胡大夫说话间拿起一旁的洗脸巾开始清理起来。
沈锦程指尖沾着温水，轻轻拂过霍云霆脸上的泥污，动作慢得近乎小心。
随着脏污一点点褪去，少年清俊的轮廓逐渐清晰，纤长的睫羽像停着蝶翼。
垂落时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鼻梁挺括却不凌厉，带着十二三岁少年独有的柔和骨相。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指尖还悬在对方脸颊旁，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心脏不知怎的竟然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几分，目光紧紧黏在那张脸上，竟挪不开半分。
呆愣中沈青山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看清了霍云霆的脸。
倒吸一口凉气“呦，这孩子长得真俊俏，看着不像是难民……”
这么俊俏的孩子一看就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沈锦程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暗自吐槽自己又犯花痴了。
自己对美人，或者物当真是没有任何抵抗力。
之前在老师面前就出过丑，看老师都看了好几年了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听到他爹的话开口道“爹我看着他也不像难民，刚刚扒下来的衣服那料子咱们整个清水镇都找不出来一件。”
宝石镶嵌织金暗纹，还有刚刚他在衣服中扒拉出来的一块墨玉麒麟佩，玉质细腻比老师送他的还好。
还有麒麟是瑞兽，也非一般人能佩戴，这少年的身份不简单。
沈青山一顿，惊讶的瞪大眼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哎哟，那这富贵人家的孩子，咋会出现在路边还受这么重的伤？”
沈锦程侧头看向他爹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也想知道……
沈青山一拍脑子，“嗨，爹糊涂了……啥身份也跟咱们没关系，等回头他要是好了就给他些钱让他自己回家去。
要是好不了就从哪里捡的埋哪里去，连衣服一起埋了咱们不碰他的东西啊。”
这样他们也算是仁至义尽，省得以后麻烦……
对于他爹清奇的脑回路沈锦程心中竖起大拇指。
但转头看到床上人的脸，心中隐隐有些不舍。
他觉得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要是死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