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跟在凌千雪身边,尽管努力适应,但周遭那些虚伪的笑容和试探性的恭维仍让他感到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隐藏在柱子阴影下的、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可疑身影,心中的不安感挥之不去。
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侧头,凑近凌千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快速说道:
“...右边柱子后面,有个人,遮得特别严实,帽子口罩墨镜一样不少...感觉不像是来参加酒会的。”
凌千雪正与一位矿业大亨举杯,闻言,眼波流转,借着放下酒杯的优雅动作,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沈墨所说的方向。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那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黑影。
她脸上完美的社交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唇角微不可查地抿紧了一瞬,随即同样低声回应,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和并不太在意的推测:
“嗯,看到了。没事,可能是哪个想挖独家消息的小报记者混进来的,或者哪个品牌请来拍现场图的,手法拙劣了点。”
但她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审视表明,她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酒会依旧在虚伪的繁华中进行着,沈墨却无法完全安心,总是有意无意地用余光留意着那个黑衣人的动向。
又过了一会,那个一直静止在阴影中的黑衣人动了。
他不再是隐匿观察,而是猛地迈开步子,以一种近乎冲刺的速度,径直穿过人群,目标明确地朝着凌千雪和沈墨所在的位置快步冲了过来!,动作迅捷而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不好!
沈墨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来不及任何思考,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猛地一拉凌千雪的胳膊,用尽全力将她扯向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和来者之间。
同时他气息下沉,右腿肌肉瞬间绷紧,一记迅猛的侧踹,毫不犹豫地朝着冲过来的黑影的腹部狠狠踹去!
“小心!”
他脱口而出的警告声甚至带着一丝破音,打破了宴会厅原有的和谐氛围。
他的动作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
而那个冲过来的黑衣人,似乎完全没料到他会直接动手。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的伪装,他一把扯掉了墨镜和口罩,露出了下面那张脸!。
是顾言!
沈墨的瞳孔猛地一缩,认出了来人,但太晚了。
那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顾言的腹部。
顾言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冲刺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显然这一脚挨得不轻。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一幕惊呆了。
顾言捂着发痛的腹部,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他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和极度阴鸷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沈墨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但他竟然没有发作,也没有理会沈墨,仿佛挨打只是计划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宴会厅内所有的灯光瞬间由明亮的金色切换成了暧昧而刺眼的粉红色。
与此同时,天花板上的某个装置打开,无数鲜红的玫瑰花瓣如同雪花般凭空出现,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洒在每个人的头发和肩膀上。
原本悠扬的古典背景音乐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首音量骤然放大、旋律甜腻到发齁的流行情歌。
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十足的画风突变,让整个会场所有人再次惊呆了,目光在痛苦弯腰的顾言和漫天花瓣之间来回切换,大脑几乎处理不过来这荒谬的场景。
而顾言,就在这粉红色的灯光和飘落的花瓣中,强忍着腹部的剧痛,猛地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无视了还挡在前方、一脸错愕和警惕的沈墨。
他的目光炽热地、甚至带着点疯狂地锁定在被他护在身后的凌千雪身上。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动作。
他竟然单膝跪地,动作因为疼痛而略显僵硬,但却异常坚决。
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一大捧极其夸张的、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挡住的鲜红玫瑰,高高举起,用一种足以让全场都听到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喘息却依旧充满戏剧张力的声音大声喊道:
“千雪!我爱你!嫁给我吧!”
全场哗然!所有宾客都彻底懵了,这...这算什么?先挨打再求婚?!
沈墨也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维持着那个将凌千雪护在身后、刚刚踹完人的防御姿势,彻底石化。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凌千雪,发现凌千雪依旧站在原地,面色平静得可怕。
但只有近在咫尺、并且对她极其了解的沈墨才能清晰地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极致的、冰冷的、几乎要让空气凝固的杀意。
如果愤怒的气场是可见的,那么此刻整个宴会厅早已被一种浓稠如墨、令人窒息的黑暗所吞噬,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和顾言那炽热到扭曲的目光中,凌千雪终于缓缓抬起了眼。
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跪在地上的顾言身上,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冰冷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大厅,带着一种足以将人冻僵的寒意:
“滚。”
这个冰冷的字眼如同重锤砸下,但顾言却维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求婚姿势,甚至将举着玫瑰的手抬得更高了一些,仿佛要让自己显得更加虔诚和...无助。
他脸上那狂热的神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失落、痛苦、甚至带着几分被误解的委屈表情。
他没有看凌千雪,反而微微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用一种足以让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带着哽咽和悲伤的嗓音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充满了表演性的感染力:
“千雪...我知道,我这样很突然,很冒昧...”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我...我只是太爱你了...爱到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