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徒镜长老处回来,陈霄在“听涛小筑”中静坐良久,仔细回味着与长老的每一句对话,反复推敲自已的应对是否有疏漏之处。确认并无明显破绽后,他才稍稍安心,但心中的警惕性又提高了几分。在这洪门别院,当真是步步惊心,一言一行都需慎之又慎。
然而,他未曾想到,司徒镜长老的召见所带来的影响,并未就此结束。
次日清晨,赵执事再次出现在小院外。这一次,他的神色似乎比以往更加凝重一些,手中还捧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黑色令牌。
“陈先生。”赵执事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奉长老会谕令,特赐你一枚‘剑冢秘境’通行令。凭此令,可进入秘境外围‘砺剑谷’感悟一个时辰。请随我来。”
“剑冢秘境?”陈霄心中一惊。他立刻想起了那夜神魂出游时,在西北角感受到的那处被强大禁制封锁、散发着惊人剑意与煞气的黑色巨石殿宇!难道那就是剑冢秘境?长老会为何突然赐予他如此机缘?是因为司徒镜长老的召见?
他强压下心中的波澜,接过那枚触手冰凉、刻着复杂剑纹的令牌,沉声道:“谢长老会厚赐,有劳赵执事。”
再次跟随赵执事深入别院西北角,越靠近那片区域,空气中那股无形的苍凉、古老以及锐利的压迫感就越发明显。与那夜的冷清不同,今日在这片废弃园林的外围,竟然看到了几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剑的老者值守,他们看到赵执事手中的令牌和陈霄,只是微微颔首,便开启了那层无形的强大禁制。
穿过禁制,眼前的景象让陈霄瞳孔微缩。那夜只是神魂感知,此刻亲身站在这里,感受更为强烈。残破的庭院,倒塌的石碑,荒芜的地面,一切都笼罩在一种沉重的历史尘埃感中。而那座完全由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古老殿宇,如同一位沉默的远古巨神,矗立在悬崖边,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殿门紧闭,上面覆盖的灰尘和蛛网显示它已封闭了不知多少岁月。
赵执事并未走向那座主殿,而是引着陈霄绕向主殿侧面的一条狭窄石阶,向下通往悬崖的中部。石阶尽头,是一处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山谷入口。谷口被一层氤氲的、如同水波般流转的白色光幕封锁,光幕上剑气纵横,散发出凌厉的威压。这里,才是“砺剑谷”,剑冢秘境的外围区域。
“陈先生,请将令牌贴于光幕之上。切记,你只有一个时辰。时间一到,无论有何收获,都必须立刻出来。谷内剑气无眼,煞气侵神,万万不可深入,否则必有性命之忧!”赵执事郑重告诫道。
“明白,多谢执事提醒。”陈霄点头,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黑色令牌按在那白色光幕上。
嗡!
令牌与光幕接触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鸣。光幕上的剑气如同受到引导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狂暴、混合着无数种凌厉剑意与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惨烈煞气的能量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缺口处汹涌而出!
陈霄只觉得呼吸一窒,皮肤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刺中,神魂更是微微一颤,仿佛听到了无数金铁交鸣与呐喊拼杀之声!
好可怕的剑冢!仅仅是外围入口,就有如此威势!
他不敢怠慢,立刻运转《阴阳洞玄经》,淡金色的真气护住周身,日游神魂紧守灵台,一步迈入了光幕之中。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山谷之内,并非想象中的幽深洞穴,而是一片极其开阔、地面与四壁都布满了无数纵横交错的剑痕的奇异空间!这些剑痕深浅不一,新旧交错,有的光滑如镜,有的粗糙崩裂,每一道都残留着截然不同的剑意气息:有的炽热如烈火,有的冰寒如玄冰,有的迅疾如闪电,有的沉重如山岳,有的王道堂皇,有的诡谲狠辣……无数种剑意在此地交织、碰撞、沉淀,形成了这片独特的、充满了压迫与机遇的“场”!
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如同薄雾般的精金之气和凝练的煞气,吸入肺中都带着一股灼痛感。在这里,普通的先天初期修士,恐怕连站稳都困难,更别说感悟了。
陈霄强忍着不适,一步步向谷内走去。越往深处,剑意越发凌厉,煞气越发凝重,甚至开始幻化出种种幻象:仿佛有无数持剑的人影在厮杀、在怒吼、在陨落……金铁交击声、喊杀声、悲鸣声不绝于耳,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神。
他紧守心神,将神魂感知提升到极致,不再试图抵抗,而是尝试去感受、去理解这片空间中弥漫的无数剑意。他仿佛看到了洪门数百年来,无数剑道前辈在此练剑、悟剑、乃至最终在此坐化或留下传承的景象。这里,是洪门剑道的沉淀之地,是精神的传承之所!
他找了一处剑意相对斑驳、煞气稍弱的石壁下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彻底放开身心,引导自身真气与神魂,去小心翼翼地接触、感悟那无处不在的磅礴剑意。
起初,各种混乱的剑意和煞气冲击得他气血翻腾,神魂摇曳。但他很快稳住了阵脚,《阴阳洞玄经》中正平和、包容阴阳的特性发挥了作用,他的真气与神魂如同最坚韧的礁石,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击,并从中汲取着养分。
他感受到了一种决绝无悔的杀伐剑意,一种守护信念的浩然剑意,一种追求极致的速度剑意,一种演化万变的灵动剑意……每一种剑意,都像是一位老师,在向他阐述着剑道的不同可能性。
他的武道意志,在这无数前辈剑意的冲刷与磨砺下,变得更加凝练、更加坚韧!体内先天真气也变得越发活泼凌厉,仿佛被无形中淬炼了一遍。他甚至感觉,自已对“势”的理解,对力量运用的技巧,都有了新的感悟。
一个时辰的时间飞速流逝。当陈霄感觉到怀中令牌开始发烫,提示时间将至时,他才依依不舍地从那深层次的感悟中醒来。
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无数剑影一闪而逝,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更加内敛,却又透着一股无形的锋芒。他起身,对着这片充满了剑意与煞气的山谷,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此行,收获巨大!
他转身走出光幕,回到了现实世界。赵执事仍在原地等候,看到他出来,感受到他身上那丝尚未完全收敛的、凌厉了许多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时间刚好,走吧。”
陈霄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和更加坚实的武道意志,心中充满了振奋。这次意外的秘境之行,无疑是司徒镜长老对他的一种认可和投资。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但机遇,正伴随着风险一同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