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砚知道,这只是开始。
修复青铜耒,复原农器图谱,都只是墨家初心的一部分。
真正的“利天下”,是把这些技艺播撒出去,让每个需要的人都能受益,让“兼爱”的种子,借着农具的力量,在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上,长出新的希望。
青铜耒修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韩地的官道和阡陌飞了出去。
不出三日,连百里外的村落都知道墨家修复了件 “能让老妪耕三亩” 的神农具。
可随之而来的,还有些像毒藤般蔓延的流言,缠得人心头发紧。
这日清晨,锻铁坊的火炉刚升起第一簇火苗,墨影就捏着张揉皱的麻纸冲了进来,纸角被他攥得发潮。
“阿砚你看!这是镇上布告栏贴的,有人在造谣!”
麻纸上的炭字歪歪扭扭,像蚯蚓爬过泥地:
“墨家妖女林砚秋,私造曲辕耒惑众,此器触怒土地神,耕地必遭蝗灾,饮水利者断子绝孙……”
最后还画了个歪嘴的巫女,旁边标着 “阿砚” 二字。
“一派胡言!”
石陀正往炉膛里添柴,闻言把斧头往铁砧上一剁,火星溅了满地,像炸开的火星子,“肯定是李三秃子那伙人干的!前儿个我还见他的伙计在坊外鬼鬼祟祟,准是看我们生意好,眼红了!”
他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我去拆了他的铁铺!”
“坐下。”
阿砚展开麻纸,指尖划过 “妖器” 二字,炭粉簌簌落在她手背上。
她非但没恼,反而盯着字迹看了半晌:
“这字歪歪扭扭,却用了上等松烟炭,不像是李三秃子那等吝啬鬼会用的。”
她把麻纸往石桌上一铺,“光生气没用。百姓要的是实在,得让他们亲眼看到,这青铜耒不仅不是妖器,还是能救命的好帮手。”
话音刚落,坊外就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村长领着三个村民闯进来,每人手里都捏着张一模一样的麻纸,纸边被汗水浸得发皱。
“阿砚匠士,这…… 这是真的吗?”
村长的山羊胡都在抖,“村里的张老爹把自己锁在祠堂里,说谁敢用这妖器,他就一头撞死在供桌上!还有几家婆娘,已经在往田里撒糯米辟邪了!”
“村长莫急。”
阿砚走到青铜耒旁,轻轻转动耒头,“今日正好要去东岗地试耕,那里的土硬得像块铁,正能看出这耒的好处。不如请张老爹和几位老人一同去看看?是好是坏,试过便知。”
到了东岗地,果然见几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拦在田埂上,为首的张老爹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布衣,手里还捧着个豁口的土地爷泥像。
“这物件看着就古怪,曲里拐弯的像条蛇!”
他把泥像往地上一顿,“定是巫女引来的邪物,用了要遭天谴的!”
“张老爹,您看清楚。”
阿砚示意石陀上前,“石陀力气大,让他用这青铜耒耕半亩地,您再看看是不是邪物。”
石陀拎起青铜耒,枣木柄在他手里像根细竹棍。
他走到地里,脚一蹬,耒头 “噌” 地扎进硬土,只听 “唰” 的一声,翻起的土块又松又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