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灰烬堡垒的庇护,废土的残酷便以最直接的方式扑面而来。“寻径者”小队踏入的是一片死寂与喧嚣并存的地狱。脚下的土地是病态的紫褐色,松散而富含辐射,每一步都会扬起带着刺鼻气味的尘埃。扭曲、焦黑的树木残骸如同垂死挣扎的巨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风中夹杂着不明来源的、如同呜咽般的尖啸——这或许就是“哭泣峡谷”之名的由来。
环境监测仪的读数始终在危险区间跳动。疤脸命令队伍保持紧凑队形,外围队员手持加装了厚重护盾的能量步枪,警惕地扫视着任何可能藏匿危险的方向。技术人员则不断调整着“乱流嗅探器”,试图从那片混沌的能量背景噪音中,分辨出相对安全的路径和可能的空间扭曲预警。
夜莺走在队伍相对中央的位置,她的感知大部分内敛,专注于与怀中“星火”的连接,以及那丝与远方堡垒“深根”网络维持的、极其微弱的意志链接。链接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却顽强地证明着后方家园的存在,给她提供着不可或缺的精神锚点。
“左前方,三百米,地面辐射读数异常升高,绕行。”一名负责环境监测的队员低声报告。
队伍立刻转向,动作迅捷而无声。在这里,任何不必要的声响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行进是缓慢而煎熬的。沉重的防护服内部闷热不堪,汗水浸透了内衬,又很快在低温下变得冰冷。除了环境威胁,他们还遭遇了几波小型的、因辐射而高度变异的生物袭击。这些生物形态怪异,攻击性极强,但好在先遣队准备充分,在疤脸冷静的指挥下,很快将其清除,没有造成减员,但也消耗了宝贵的体力和弹药。
第二天下午,他们抵达了“哭泣峡谷”的边缘。
站在断裂的悬崖边缘向下望去,即使是这些见惯了废土惨状的队员们,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峡谷深不见底,弥漫着浓密的、五彩斑斓的能量瘴气,其中偶尔有粗大的、不稳定的能量电弧如同巨蟒般窜过,照亮下方扭曲怪诞的岩层结构。剧烈的能量乱流干扰着所有电子设备,屏幕上的图像扭曲失真,“乱流嗅探器”发出的警报声几乎连成一片。
“这鬼地方……”一名队员喃喃道,声音透过面罩也掩不住其中的震撼。
“根据数据碎片推测的‘方舟’节点坐标,就在峡谷中下部,偏东侧的位置。”技术员对比着抗干扰能力更强的纸质地图和不断闪烁的定位仪,“我们需要找到一条能下去的路,并且避开那些能量电弧最密集的区域。”
疤脸观察着地形,指向一侧:“那边,岩壁看起来有坍塌形成的缓坡,可以尝试。但需要格外小心,结构可能很不稳定。”
队伍开始沿着险峻的岩壁向下攀爬。这个过程比在平地上行走危险数倍。松动的岩石随时可能滑落,强烈的能量乱流不仅干扰设备,甚至开始影响人的平衡感和判断力。几名队员出现了轻微的恶心和眩晕症状。
夜莺紧握着“星火”,将其中温和的生命源质缓缓引导出来,形成一个微弱的守护力场,笼罩住小队成员。这无法完全抵消能量乱流的影响,但足以让那些不适感减轻到可以承受的范围。队员们向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就在他们下降到约三分之一深度时,异变突生!
侧前方一片相对平静的能量瘴气突然剧烈翻滚,一道粗大的、蓝白色的能量电弧毫无征兆地劈出,目标直指队伍所在的位置!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完全规避!
“散开!找掩体!”疤脸怒吼。
队员们本能地向最近的岩石突起后扑去。夜莺也被身旁一名队员猛地拉向一块巨岩之后。
轰!
能量电弧击中了他们刚才停留位置稍上方的一片岩壁。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能量撕裂声。被击中的岩石瞬间汽化了一部分,剩余的结构也在高温下熔融、崩解,大大小小的碎石如同雨点般落下!
“啊!”一声短促的痛呼传来。
一名躲闪稍慢的队员,被一块边缘锐利的、还带着高温的碎石击中了小腿。防护服被割破,鲜血瞬间涌出,更麻烦的是,伤口处竟然附着了一丝跳跃的、不稳定的能量残余,发出滋滋的声响,阻碍着血液凝固。
“医疗兵!”疤脸低吼。
随队的医疗兵顶着还在零星落下的碎石,冲了过去,迅速进行止血和伤口处理,并用特制的绝缘材料试图隔绝那丝能量残余。
“队长,他的腿暂时无法受力了。”医疗兵快速汇报。
坏消息接踵而至。负责通讯的队员焦急地报告:“队长!夜莺女士!我们与堡垒的灵能链接……完全中断了!这里的能量乱流太强,切断了连接!”
最后的锚点,消失了。他们彻底成了这片绝地中的孤舟。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受伤的队员,中断的联络,前方未知的危险……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人窒息。
夜莺走到受伤队员身边,蹲下身,无视了那跳跃的能量残余带来的刺痛感,将手掌虚按在伤口上方。“星火”的光芒透过手套微微亮起,温和的生命力量缓缓注入,那丝躁动的能量残余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消散,伤口的流血也明显减缓。
“你会没事的。”她轻声对那名因疼痛而脸色苍白的队员说道,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带着疲惫和担忧的面孔,最后望向峡谷下方那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黑暗。
“链接中断,不代表后方不存在。”她的声音清晰而平静,回荡在能量乱流的呼啸声中,“堡垒在等着我们。‘方舟’在等着我们。我们走过的每一步,后方都能感受到。现在,不过是需要我们自己走完剩下的路。”
她看向疤脸:“队长,安排两人轮流背负伤员。我们继续前进。”
她的镇定和决然感染了众人。疤脸重重点头,迅速安排了人手。队伍重新整顿,虽然速度更慢,但意志却更加凝聚。他们不再仅仅是执行任务的士兵,更像是一群背负着文明希望,在绝境中跋涉的朝圣者。
沿着险象环生的岩壁,躲避着神出鬼没的能量电弧,忍受着能量乱流对身心的侵蚀,队伍向着峡谷深处,向着那个可能存在“方舟”的坐标,艰难而坚定地继续下行。
哭泣峡谷的风声,依旧如同亡魂的哀嚎。但在这哀嚎声中,一支渺小却顽强的队伍,正用他们的脚步,书写着属于自己的、沉默的回应。
希望,往往诞生于最深的绝望之中。而他们,正在深入这片绝望之地,去探寻那微乎其微的、可能存在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