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风，带着一股子烧焦电缆和金属熔化的怪味儿，吹过三堆巨大的钢铁坟墓。
曾经威风凛凛的“灵鸢”现在是一地鸡零狗碎，碎得连收废品的都嫌麻烦。
“龙骨”消失得最彻底，连个螺丝钉都没留下，原地只剩一个被高温琉璃化的浅坑，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至于“赤渊”，上半身和下半身分了家，巨大的爆炸核心处，沙子被烧成了漆黑的晶体，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澄真和诸葛煜从传送阵里出来，看到这副末日景象，腿肚子还是忍不住转筋。
诸葛煜这个炼器狂人，此刻的表情比死了还难受。
他扑到一堆“灵鸢”的残骸上，颤抖着手捡起一块烧得变形的装甲板，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的天老爷……这材料……这线路布局……全毁了！全毁了啊！”
他抱着那块破铜烂铁，哭得跟个三百斤的孩子。
“败家！太败家了！师叔您哪怕拆得温柔点呢？这可都是数据！都是钱啊！”
澄真嘴角抽搐，看着自家师叔。
李玄霄正悬在半空，慢条斯理地掸着道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表情平静得像是刚出门遛了个弯。
他对诸葛煜的哭嚎充耳不闻，只是淡淡地瞥了那三堆废铁一眼。
“法天象地，不过是力量的其中一种运用法门。”
“你们要忧虑的，不是我有多强，而是这东西，他们不止三台。”
李玄霄的话让澄真和诸葛煜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
今天拆了三台，明天他们就能再造三十台，三百台。
这种源自上古秘境的科技，谁知道六部还藏了多少？
“行了，别哭了。”
李玄霄飘然落地，走到诸葛煜身边，踢了踢他脚边的零件。
“一堆破烂而已，回头我给你画几张图纸，比这个强。”
诸葛煜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鼻涕泡都还挂在脸上。
“师……师叔？您……您说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李玄霄说完，不再理会这两个还在震撼中没回过神的弟子，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句飘渺的话语。
“记得打扫干净，别污染了环境。”
时间一晃而过。
距离G1试剂全球发售，只剩最后五天。
前往北科莱岛参加“毕业试炼”的年轻人们，早已带着一身疲惫与截然不同的心境，回归了各自的生活。
有人声名鹊起，有人黯然离场。
但这所有的一切，在全球即将迎来的巨大风暴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夜。
三一门，玄霄阁。
李玄霄盘腿坐在蒲团上，面前的光幕上，显示的却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秘籍，而是一个花里胡哨的暗网论坛。
他正饶有兴致地刷着一个帖子——《惊爆！纽约街头惊现疑似觉醒者，徒手掀翻小汽车！》
下面跟着一堆插科打诨的评论。
“老哥666，这力量，不去工地搬砖可惜了。”
“假的吧？p图技术不错，下次别p了。”
“楼上的懂个屁，我三舅姥爷的二姑父的邻居就在纽约，说亲眼看见了！那人就跟绿巨人一样！”
李玄霄看得津津有味，嘴角甚至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加密通讯请求弹了出来。
是玉怀。
李玄霄随手划开，玉怀那张恭敬中带着疲惫的脸出现在光幕上。
“师叔，深夜打扰，还望恕罪。”
“说。”
李玄霄言简意赅，视线都没从屏幕上的沙雕网友评论上移开。
玉怀似乎早已习惯了自家师叔的脾性，苦笑了一下，直入主题。
“师叔，关于那三台机甲……”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
“您上次提醒我们，从秘境中获得的技术，可能存在……后门？”
“不是可能。”
李玄霄终于抬起了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是一定。”
“你们捡到的，不过是别人家门口的垃圾。你觉得一个能造出这种‘垃圾’的文明，会蠢到不在自己的东西里留点手段？”
李玄嘉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得玉怀心头发凉。
“您的意思是……这些机甲，随时可能被夺取，甚至失控？”
“夺取？失控？”
李玄霄嗤笑一声。
“格局小了。”
“往小了说，是机甲背刺你们。往大了说，是你们通过研究这堆垃圾，主动给一个未知的高等文明发送了自己的坐标。”
“想想吧，当你们的科技树顺着这条路越爬越高，最后会发现什么？路的尽头，站着这堆垃圾原来的主人。”
玉怀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这个可能性，他们不是没想过，但从没有人敢像李玄霄这样，如此赤裸裸地指出来。
这已经不是技术漏洞的问题了，这是文明级别的陷阱！
玉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上。
“师叔，G1试剂……已经彻底失控了。”
“各国官方已经放弃阻止，纽约现在成了全世界的冒险乐园。根据我们最新的情报，光是从我们境内，通过各种非法渠道偷渡过去的人，就已经超过了五位数。”
“一场席卷全球的‘进化’，或者说‘筛选’，已经不可避免。”
李玄霄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些事，他早就在暗网的犄角旮旯里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比玉怀说的还要夸张。
有人在网上直播自己注射G1试剂的全过程，成功了，当场表演胸口碎大石；失败了，直播间直接被封，留下一地马赛克。
疯狂，贪婪，对力量最原始的渴望，正在全世界蔓延。
“高层……想和您达成一个协议。”
玉怀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什么协议？”
“我们希望……在必要的时候，您能出手。”
玉怀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分量。
“G1试剂会造就无数失控的觉醒者，他们会成为城市里的定时炸弹。同时，全球范围内的灵气波动，极有可能唤醒那些沉睡在秘境深处，甚至就在我们身边的……A级，乃至更高级别的超凡生物。”
“一旦它们冲进城市，造成的破坏将是毁灭性的。”
“届时，希望您能……平定乱局。”
光幕那头，玉怀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这不再是请求，而是近乎于哀求。
“作为回报，我们承诺，给予您最大程度的资源支持。任何您需要的物质，无论是天材地宝还是现代科技产物，只要国库里有，我们都会第一时间送到您手上。”
“并且，未来国内发现的所有秘境，您都将拥有第一探索权，包括里面的所有产出。”
这条件，不可谓不丰厚。
这几乎是把李玄霄抬到了一个与国家平起平坐的“守护神”的位置上。
用无尽的资源，换取他的一次次出手。
李玄霄听完，却笑了。
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玉怀啊。”
“弟子在。”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李玄霄伸出一根手指，在光幕上点了点。
“你们想给我套上项圈，让我当你们的看门狗。可问题是，你们这顶多算是个草绳做的项圈，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玉怀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师叔，我们绝无此意！这只是一个合作协议，是平等的……”
“平等？”
李玄霄打断了他，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
“我需要你们的资源？还是需要你们的许可？”
“这天下，我想去哪，就去哪。我想要什么，伸手拿便是。谁拦得住？”
“至于你们说的那些麻烦……”
李玄霄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如果有些不开眼的虫子，爬到了我的院子里，吵到了我清修。我自然会伸手碾死它。”
“但这和我愿不愿意给你们当保镖，是两码事。”
“我拒绝。”
干脆利落的两个字，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玉怀沉默了。
他预想过李玄霄可能会讨价还价，可能会提出更苛刻的条件，却唯独没想过，他会拒绝得如此彻底。
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那些在世人眼中重于泰山的承诺，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良久，玉怀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抹释然的苦笑。
“弟子明白了。”
“是弟子们……着相了。”
他再次对李玄霄深深一躬。
“既然如此，弟子便不再提及此事。无论如何，三一门永远是华夏的镇国之柱。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李玄霄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挂了。
光幕暗了下去。
玄霄阁内，重新恢复了安静。
李玄霄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个暗网论坛上。
帖子的热度越来越高，一个新的视频被置顶了。
视频里，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在注射G1试剂后，身体发生了恐怖的畸变，皮肤下长出了黑色的甲壳，背后甚至撕裂血肉，探出了两只节肢状的骨刃。
他在纽约的街头嘶吼着，随手一挥，骨刃便将一辆警车切成了两半。
画面的最后，是无数闪烁的警灯和民众惊恐的尖叫。
一个全新的时代，以一种最血腥、最粗暴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李玄霄关掉了光幕，缓缓闭上了眼睛。
“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