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江宁织造的密奏摊在龙案上,“康熙五十年”“潭柘寺哑婆”“锦绣莲华绣坊”几个字眼,像钉子般扎在明玉眼底。她指尖拂过密奏上“百花献寿图”的描述,心中那根与身世相连的弦,再次被拨动——那正是她出生的年份,哑婆竟在那时委托仿制前朝绣图,这绝非巧合。
“这哑婆的行踪,比朕想象的更隐秘。”雍正帝的手指轻轻敲击案面,目光落在密奏末尾老吏的证词上,“身形佝偻、小指弯曲、耳廓有疤——与你当年在潭柘寺见到的模样,分毫不差。”
明玉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怅然:“她既与‘锦绣莲华’有关,又出现在潭柘寺指引我,如今还牵扯出康熙五十年的绣图……皇上,臣妾总觉得,她不是要害我,更像是在……引导我找到什么。”
“引导?”雍正帝挑眉,随即沉声道,“不管是引导还是算计,等那幅绣图到了,便知分晓。朕已让曹頫亲自护送,三日内必到京。”
三日内,京中一派太平景象。东宫的读书声每日准时响起,弘晖身着太子朝服,跟着胤祥处理漕运奏折,眉宇间的沉稳,已颇有几分帝王气度;弘昉在御花园练箭,一箭射中靶心,引得昭华、昭瑜拍手叫好;昭玥则黏着明玉,非要她教自己绣莲花荷包,小手上沾了丝线,也笑得眉眼弯弯。
德妃坐在永和宫的廊下,看着孙辈们的身影,对明玉笑道:“如今这光景,比先帝在时还要安稳几分。你啊,真是皇上的福气。”
明玉为德妃递上一盏菊花茶,轻声道:“都是皇上勤政,朝臣用心,臣妾不过是打理好后宫,不让皇上分心罢了。”
话虽平淡,却藏着她的通透——她深知,这份太平来之不易,而她的身世谜团,若不彻底解开,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第三日午后,曹頫亲自押运着“百花献寿图”抵达紫禁城。苏培盛捧着封装严密的木盒,快步走进养心殿:“皇上,皇贵妃娘娘,曹大人已将绣图送到,在外候旨。”
雍正帝抬眸:“宣他进来,再把绣图展开。”
木盒打开,一幅八尺长的绣图被缓缓展开,铺在养心殿的明黄地毯上。丝线色泽饱满,百花栩栩如生,牡丹开得雍容,月季绽得娇艳,连花瓣上的露珠都绣得晶莹剔透,可见“锦绣莲华”绣坊的技艺何等精湛。
“这图……中心是并蒂莲与牡丹?”明玉俯身细看,眼中闪过诧异——寻常献寿图多以凤凰、仙鹤为主,这般并蒂莲与牡丹相依的纹样,实属罕见。莲花让她想起额间的印记,牡丹则喻指尊贵,两者并蒂,究竟藏着什么深意?
她凑近牡丹花瓣,忽然发现花瓣脉络深处,有几缕比发丝还细的金线,绣着极小的满文。她轻声念出:“额涅,长生天保佑……”(额涅,满语“母亲”)
“满文?”雍正帝立刻俯身查看,脸色微变,“前明绣坊的图样,怎会有满文祈福语?而且是子女对母亲的祈福!”
这不合常理的细节,瞬间推翻了“单纯仿制前朝旧样”的猜测——委托仿制的哑婆,分明是借这幅图,传递某种与“母亲”“守护”相关的信息。
明玉的目光继续移动,落在图轴角落——那里用极淡的墨色,画着一个抽象的蜘蛛徽记。徽记线条古朴,没有黑莲教符号的邪气,反而透着一种庄严感,更像家族或组织的传承标记。
“这徽记,粘杆处的档案里从未见过。”雍正帝皱眉,“看来,哑婆背后的势力,不是黑莲教,而是另一个我们从未察觉的……守护型传承?”
帝妃二人围着绣图,梳理线索:康熙五十年(明玉出生)、满文“额涅”、并蒂莲牡丹、古朴蜘蛛徽记——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方向:哑婆在记录明玉的身世,甚至在守护她。她带走的原稿,或许藏着明玉亲生父母的信息,或是“护国凤隐”令的完整秘密。
“臣妾忽然想起,当年在潭柘寺,哑婆看到莲花玉簪时,曾无声说过‘铃’字。”明玉轻声道,“或许那铃声,不是指引我遇您,而是指引我找到与身世相关的‘铃’?”
雍正帝握住她的手,语气笃定:“不管是‘铃’还是‘图’,只要找到哑婆,就能解开所有谜团。朕已让粘杆处扩大搜索范围,重点查康熙五十年前后,江宁、苏州一带与‘锦绣莲华’有往来的家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皇上,皇贵妃娘娘,宫门外有个小沙弥,说受人之托,要将一个木盒亲手交给皇贵妃娘娘,还说‘见盒如见人,溯源便知根’。”
“木盒?”明玉心中一动,“让他进来。”
小沙弥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进殿,木盒巴掌大小,表面雕着简单的莲花纹。明玉接过木盒,打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里面铺着红色丝绒,丝绒上躺着一枚黑玉令牌,造型、大小、正面的莲花纹样,竟与康熙帝所赐的“护国凤隐”令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令牌背面刻着两个篆字:“溯源”!
“这……这是第二枚令牌?”雍正帝也惊得起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明玉指尖触碰到“溯源”令的刹那,怀中的“护国凤隐”令突然发热,两枚令牌隔着衣料,产生了玄妙的共鸣。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闪过几幅模糊的碎片画面:
——一个身着前明宫装的女子,背对着她,在火光中跪地祈祷;
——熊熊大火吞噬着宫殿,女子将一个襁褓塞进暗格,泪水滴在襁褓的莲花纹样上;
——婴儿的嘹亮啼哭,混着铃铛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画面转瞬即逝,明玉却浑身发冷,指尖颤抖着握住“溯源”令:“皇上,臣妾……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是前明的宫殿,还有……婴儿的襁褓……”
雍正帝扶住她,目光锐利如刀:“这送令牌的人,定是知晓你身世的关键!小沙弥呢?问出是谁派他来的了吗?”
苏培盛连忙回道:“小沙弥说,是一位戴帷帽的夫人让他送来的,只说‘等娘娘解开溯源之谜,自会再见’,其他的一概不知!”
戴帷帽的夫人?又是她!
两枚令牌、一幅绣图、零碎的记忆画面……明玉的身世谜团,终于要触碰到核心。可那送令牌的人,是友是敌?“溯源”二字,究竟指向何方?养心殿内,烛火摇曳,映着帝妃二人凝重的面容,新的迷雾与希望,同时笼罩在紫禁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