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诏残片的灼热几乎要烙穿衣襟，胤禛攥着它的手指泛白——热度直指废太子旧邸的家庙，那里有康熙的大内暗卫看守。是陷阱？还是皇阿玛故意留的线索？他站在庭院的阴影里，夜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却比不过心底的寒意。
皇阿玛不可能不知道遗诏的存在，更不可能不知道它与家庙的关联。派暗卫看守，是守护秘密，还是等着他自投罗网？胤禛深吸一口气，压下冲去家庙的冲动——他不能赌，昭华还在暖阁等着他，一步踏错，就是满门倾覆。
“戴铎！”他低喝一声，阴影里立刻传来回应，“让别院的人全撤回来，别靠近家庙的暗卫，只在远处盯梢，记清楚进出的人，尤其是弘远法师的动静！”
“嗻！”戴铎的身影一闪而逝。
胤禛回到书房，将遗诏残片放在烛火下——焦黑的边缘泛着暗红，背面的龙纹像活了一样，隐隐发烫。他盯着残片，忽然想通了——皇阿玛是个赌徒，用江山、儿子当筹码，这场博弈里，谁先冲动，谁先输。他不能按皇阿玛的棋路走，得自己掀棋盘。
这一夜，胤禛没合眼。烛火燃尽了三根，戴铎的消息也来了三波：弘远法师进了家庙就没出来，暗卫守得严丝合缝；赫奕在书房对着苏麻喇的画像发呆到半夜，手指反复摩挲画像边缘；云南铜矿的线索断在了直隶的皇家陵寝修缮工程，层层掩盖，查不下去。
残片的热度在子时后慢慢退去，直到晨光透进窗棂，才恢复冰凉的触感。胤禛将它藏回贴身锦袋，眼底闪过决断——突破口在苏培盛身上。皇阿玛能借他传消息，自己就能借他递假消息。
“戴铎，”他敲了敲书案上的“山东盐税亏空”草稿，“让苏培盛‘偶然’看到这个，再漏点消息给他，就说我们查到云南铜矿关联陵寝工程，却被阻力挡回来，我为此‘震怒’。”
戴铎眼中闪过明悟：“主子是要让皇上以为您查到了‘该查’的，又知难而退？”
“是。”胤禛嘴角勾起冷笑，“让他放松警惕，我们才能找真正的破绽。”
处理完公务，胤禛去了暖阁。晨光洒在明玉身上，她靠在软榻上，正看着乳母给昭华喂水。昭华退烧后没了往日的活泼，蔫蔫地靠在乳母怀里，小脸蛋还有点红；弘晖则在摇篮里翻来翻去，看到胤禛进来，立刻伸着胳膊要抱。
“王爷一夜没睡？”明玉起身，指尖抚过他眼底的青色，语气里满是心疼。
胤禛接过弘晖，小家伙的小手抓着他的胡茬，笑得咯咯响。“没事，事情有头绪了。”他避开明玉的目光，看向昭华，“华姐儿今天怎么样？”
“刘太医说好多了，就是没精神。”乳母说着，伸手要给昭华换贴身的襁褓——一枚红绳系着的平安符从襁褓里滑了出来，落在榻上。
那是前几日德妃送来的，说是潭柘寺求的，保孩子们平安。胤禛弯腰去捡，指尖突然顿住——平安符背面有一点黑色粉末，颜色、质感，和昨夜从昭华衣领里找到的黑莲花瓣粉末，一模一样！
他的心脏猛地一沉——德妃是他的亲额娘，疼弘晖和昭华疼到心坎里，绝不可能害孩子。是有人借德妃的手，在平安符上动了手脚？！能接触到永和宫赏赐之物的人，是王府的内鬼，还是…永和宫的人？
“这符角磨坏了，”胤禛强压下震惊，笑着将平安符递给钱嬷嬷，“找个绣娘加固一下，再给华姐儿戴上。”
钱嬷嬷接过，指尖顿了顿，立刻明白过来：“是，王爷。”
离开暖阁，胤禛的脸色瞬间冷下来，眼底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戴铎！”他声音冰得像刀，“查清楚这平安符从永和宫出来，到暖阁的每一个经手人，尤其是永和宫里的人！一点都别漏！”
如果内鬼藏在德妃身边，后果不堪设想——皇阿玛连自己的妃嫔都要利用吗？
戴铎刚要走，又被胤禛叫住：“等等，让弘觉寺附近的人散个消息，就说我昨夜梦到高人，说废太子家庙有能克制邪祟的佛门圣物，能保皇嗣平安。”
他要投石问路，看看皇阿玛和暗处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家庙是漩涡中心，他偏要往里面扔块石头，搅浑这水。
戴铎领命而去，胤禛站在廊下，看着晨光中的王府——暖阁的窗户开着，能听到弘晖的笑声，可这平静下，是密密麻麻的陷阱。他刚要回书房，一名粘杆处侍卫突然踉跄着冲进来，扑倒在他面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八爷…八爷拿着皇上的手谕，去了废太子旧邸！”
胤禛的心脏猛地一跳：“手谕？暗卫呢？”
“暗卫全撤了！”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八爷进去后，家庙那边冒起了黑色的莲花烟柱，阴邪气隔着一里地都能感觉到！现在那边被黑雾罩住，我们的人不敢靠近！”
黑色莲花烟柱？康熙的手谕？暗卫撤离？胤禛踉跄一步，扶住廊柱才站稳——难道八爷胤禩，才是皇阿玛选中的“钥匙”？用他来开启家庙的秘密？那自己呢？是皇阿玛的弃子，还是另一颗棋子？
黑雾笼罩的家庙方向，隐约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唤醒。胤禛攥紧怀中的遗诏残片，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热度——它又有反应了，这次的热度，带着不安的震颤。
他看着家庙的方向，忽然明白过来，这场博弈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皇阿玛要的，或许不是一个继承人，而是一场彻底的清洗，用废太子的旧部、八爷党、黑莲教，甚至他这个“冷面王爷”，来献祭给大清的江山。
“备马！”胤禛突然低喝，声音带着决绝，“去废太子旧邸附近，别靠近黑雾，就在外围盯着！”
他不能只当旁观者，八爷拿着手谕进了家庙，弘远法师还在里面，那黑色莲花烟柱绝不是善类——说不定和昭华的魔种有关，他必须去看看。
侍卫刚牵来马，戴铎又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张密信：“主子！云南那边传来消息，失踪的铜料，好像被铸成了一个巨大的莲花状器物，藏在陵寝工程的地底下！”
莲花状器物？黑色莲花烟柱？胤禛的瞳孔骤缩——八爷进家庙，铜料铸莲花，黑雾笼罩…这些线索串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黑莲教要借废太子旧邸的地气，用铜料莲花做阵眼，进行某种邪术仪式！
他翻身上马，马鞭一扬，朝着废太子旧邸的方向疾驰而去。风灌进衣领，他攥着遗诏残片的手更紧了——无论皇阿玛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八爷是不是“钥匙”，他都要阻止这场仪式，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暖阁里的明玉和昭华。
黑雾越来越近，空气中的阴邪气让他腕间的龙纹开始发烫。胤禛勒住马，看着那片吞噬一切的黑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场局，该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