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薛松父子时,夜已深。
景红望着那两道身影拐过门口,才缓缓松了口气。方才的热闹还在耳畔萦绕——薛涛银铃似的笑、薛松温和的应答、孩子们抢着搭话的叽叽喳喳,此刻都沉淀成细密的疲惫,顺着骨头缝往深处钻。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触到额角的薄汗,晚风卷着残雪的凉意掠过,才觉出腰背的酸胀,像散了架一般。
洛夏几兄妹早没了待客时的拘谨。刚目送薛叔叔他们走远,几个身影便像脱缰的小马,一阵风似的闪进空间。
门“咔嗒”一声合上,隔绝了院外的静谧,也卸下了所有紧绷的神经。
转眼到了正月初三,日头已偏西,金红的光斜斜地淌在洛川家的窗棂上。门外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节奏轻快,带着几分熟稔。
此时,洛丽、洛阳、洛夏、洛军、洛敏正在空间的沙滩上撒欢——暖融融的日光淌在身上,海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几个孩子穿着泳衣追跑打闹,笑声在沙滩上滚来滚去,早把外面的事抛到了脑后。
院外的屋子里,洛川和景红正围着木桌包饺子。大过年的怕有人串门,俩人一早便守在外面忙活,擀好的面皮雪白柔韧,拌好的馅料里裹着鲜美的肉香。
包好的饺子整整齐齐码在竹篾盘里,景红手一挥,盘子便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空间的冷库,外人瞧着,只当是收进了橱柜深处。
“来了!”洛川应着声去开门,见门外站着洛浩然和朱天宇,俩人肩上都压着沉甸甸的背篓,竹编的篓沿儿被撑得满满当当。
“浩然、天宇……你们可算来了!”洛川赶紧往屋里让,景红也擦了擦手上的面,笑着迎出来:“快进屋,外头风大。”
“哥,嫂子,新年快乐!”洛浩然卸下背篓,脸上堆着憨厚的笑,额头还渗着薄汗。
“洛川,妹儿,新年快乐!”朱天宇也跟着喊,眼角的笑纹里盛着热络。
“新年快乐!”洛川和景红齐声应着,声音里满是欢喜。
洛川伸手接过背篓,入手便觉沉甸甸的,不由嗔道:“怎么背这么多?累坏了吧?”
景红已拉着俩人往厨房走:“快洗手,刚包了饺子,这就下锅给你们垫垫肚子。”
朱天宇的背篓里,花生、黄豆装得冒尖,半截风干的猪肉从缝隙里探出来,油光锃亮,带着山里的醇厚;洛浩然的篓子里塞满了山核桃,圆滚滚的壳油光发亮,几把晒干的野菌混在其中,褐色的菌盖透着清冽的山野气。
“天这么冷,路上冻着没?”洛川摸着野菌,眼里满是心疼。
洛浩然直了直酸麻的腰,拍着身上的灰笑道:“哥,我俩天不亮就结伴动身,走得急,倒不觉得冷。”
朱天宇拍了拍裤脚的泥点,笑得实在:“可不是,搭伴走这百里路,坐车时能互相看个行李,走路时能搭个话,饿了分块干粮,比独自走踏实多了。”
这话不假。洛川和景红的老家都在红旗公社,离这儿足有一百里地,洛浩然是洛川的亲弟弟,朱天宇是景红的姐夫,两家在老家只隔半条河,每次探亲总约着同行——路上能搭把手,遇着风雪天也好有个照应。
景红早把灶房烧得暖烘烘的,见俩人冻得鼻尖发红,赶紧往炕桌前引:“快烤烤火!我刚烧了姜茶,先暖暖身子。”
洛川则利落地把背篓挪到屋檐下,瞅着野菌直乐:“浩然这菌子好,你嫂子最爱用它炖鸡汤,今儿正好派上用场。”
说话间,灶房里已忙活起来。景红从酸菜缸里捞了颗白净的酸菜,想做酸菜鱼,心念一动,空间里的鱼便凭空出现在盆里,活蹦乱跳的,外人瞧着只当是一早备好的。因着全家人都加入了空间的亲人联盟,如今隔空取物已是常事,想做什么菜,念头一动便能从空间取来,神不知鬼不觉。
很快,屋里飘出了勾人的香气——铁锅里的红烧肉咕嘟着,油星子溅在灶台上,泛着琥珀色的光;野菌炖鸡汤在砂锅里翻滚,鲜美的滋味顺着门缝往外钻;蒸锅里的白面饺子鼓起圆滚滚的肚子,麦香混着肉香,把整间屋子填得暖融融的。
傍晚时分,四方桌上已摆满了菜。大盘的红烧肉颤巍巍地泛着油光,野菌鸡汤盛在粗瓷大碗里,汤色清亮得能照见人影;一盘酸菜鱼焖得喷香,旁边摆着朱天宇带来的腊猪耳,切得薄如蝉翼,透着琥珀色的油光,还有一大盘白胖胖的饺子冒着热气,像堆起的小元宝。
洛川往俩人酒杯里倒了二锅头,酒液晃着清澈的光:“尝尝这个,烈是烈了点,喝了暖身子,好睡觉。”
景红给朱天宇夹了块炖得酥烂的鸡肉,笑嗔道:“姐夫,小叔,快多吃点,一路累坏了,尝尝这饺子,刚出锅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透,屋里的电灯亮了,暖黄的光把几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随着说话声轻轻晃动。二锅头的醇香混着饭菜的热气,驱散了一路的风尘,也暖透了这正月里的寒夜。
酒过三巡,屋里的热气更盛了些。洛浩然刚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忽然停下动作,含糊着开口:“哎,哥,嫂子,这……孩子们呢?”
话音刚落,朱天宇也跟着点头,放下酒杯,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可不是,今儿进门就没见着几个孩子。往常这时候,早像小麻雀似的围上来,洛军得缠着问山里的新鲜事,洛敏准扒着背篓找野果子,今儿倒安安静静的。”
往年他们来,孩子们总会围着背篓打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今儿屋里静得只有碗筷碰撞声,倒显得有些不寻常了。
洛川呷了口酒,笑道:“他们出去玩了,野得很,一会儿就回来。”
其实此刻,洛丽兄妹几个正在空间的智能厨房里。亮堂堂的厨房里,几个孩子围着餐桌吃面包,烤得金黄的面包散发着麦香,抹着酸甜的果酱。这几天油水吃得多,嘴里早就腻了,这会儿捧着面包啃得香甜。
洛阳盯着墙上的智能屏,上面映着外屋的画面,他咽下嘴里的面包说:“等叔叔和姨爹吃完饭,咱们再出去,别扰了他们喝酒说话。”
“好……”几个声音齐声应着,咬面包的动作轻轻的,好像生怕惊扰了外面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