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与银灰的双月,如同两只冰冷的巨眼,悬于黑风蚀原广袤而荒凉的天穹,漠然注视着这片被血腥与绝望浸透的土地。清冷的月辉洒落,将黑风堡狰狞的轮廓勾勒得更加阴森。
林越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戈壁深处一处被风蚀岩柱遮蔽的天然凹洞——他临时的栖身之所。他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将心中最后一丝因杀赵虎而产生的沉重感彻底碾碎,化为更加纯粹的冰冷意志。
“除恶不尽,便是纵恶…妇人之仁,只会带来更多死亡。”林越默念着,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他检查着自身状态:气芽境巅峰的灵力在体内奔涌不息,然而,用以支撑他快速恢复和修炼的关键资源——阴煞石,已经消耗殆尽。贴身收藏的,只剩下最后一枚燃血沙棘果。
“今夜,还需再‘借’些阴煞石。”林越的目光投向远处灯火摇曳的黑风堡。蚕食狩猎,削弱敌人,壮大自身,这是他在实力悬殊下唯一能走的险路。
夜幕彻底笼罩蚀原,林越再次潜行至黑风堡外围。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戒备比昨夜森严了数倍不止!
外堡围墙之上,火把的数量明显增多,手持弓弩的黑风卫警惕地扫视着下方每一寸阴影。巡逻队的密度增加,间隔缩短,彼此呼应的口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内堡的哨塔上,更是人影幢幢,强弓劲弩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显然,白天三名精锐无声无息被杀,以及帮主屠刚的震怒咆哮,让整个黑风堡如同惊弓之鸟,也布下了针对“幽魂”的罗网。
林越心中冷笑,并未退缩。他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岩石堡墙,在阴影中缓慢移动,灵觉提升到极致,寻找着那稍纵即逝的死角。他需要找到一个守卫视线交叉的盲区,一个巡逻队换防的间隙。
终于,在一处靠近堡墙拐角、下方恰好有一片乱石堆的阴影区域,林越捕捉到了机会。他深吸一口气,气芽境巅峰的灵力瞬间灌注双腿,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又似蓄满力量的猎豹,猛地向上窜起!脚尖在粗糙的岩石墙面几点,借力翻腾,悄无声息地越过了高耸的围墙,落入堡内一处堆放杂物的角落阴影里。
浓重的阴影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他在等待,等待某个落单的黑风卫,或者一支可以悄无声息解决掉的巡逻小队。时间在紧张的寂静中缓缓流逝,双月的光芒在堡内投下诡异的光斑。
然而,就在林越准备锁定一个目标,伺机而动之时——
“呼啦——!”“呼啦——!”
内堡、外堡、哨塔…几乎所有的高点,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燃起了熊熊火把!刺眼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堡内大片的黑暗,将林越藏身的阴影区域也照得半明半暗!
“遭了!”林越心中警兆狂鸣!这不是普通的警戒,这是陷阱!
“哈哈哈——!!!”一声狂野、暴戾、充满了无尽杀意与快意的狂笑,如同炸雷般在内堡方向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坎上!
一个魁梧如山、须发戟张的身影,在众多火把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从内堡阴影中走出!正是“铁手”屠刚!他双目赤红,死死锁定林越藏身的角落,脸上是猎人终于逮住狡猾猎物般的狞笑。
“小畜生!果然是你!老子等你多时了!”屠刚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带着令人窒息的筑台境后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般狠狠砸向林越!“你以为杀几个废物,就能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今天,老子要亲手捏碎你的骨头,抽出你的筋!”
话音未落,屠刚那覆盖着玄铁角质层、此刻更是隐隐泛起暗红色凶光的巨掌,已携带着撕裂空气的爆鸣,当头拍下!这一掌,含怒而发,威势远超之前拍碎桌案的那一击!掌风未至,林越藏身的杂物堆已被狂暴的气劲掀飞,碎石尘土四溅!
林越亡魂大冒!筑台境后期的全力一击,绝非他一个气芽境巅峰可以硬撼!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如同被惊飞的雀鸟,猛地向侧后方狼狈翻滚!
“轰!!!”
屠刚的巨掌狠狠拍在林越刚才藏身的位置!坚硬的地面如同被陨石撞击,瞬间炸开一个数尺深的大坑,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恐怖的冲击波将翻滚出去的林越再次掀飞,重重撞在一堵石墙上,气血翻涌,喉头一甜!
“噗!”一口鲜血忍不住喷出。仅仅是被掌风波及和撞击,就已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躲?!我看你能躲到几时!”屠刚一击落空,眼中凶光更盛,如同附骨之疽般再次扑来!他不再保留,右手猛地一振!只见那覆盖他右臂的玄铁角质层下,赫然弹出一件沉重无比、布满狰狞尖刺的黝黑铁护臂!护臂与他的手掌、小臂完美契合,尖刺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一股更加凶戾、沉重的气息弥漫开来!这正是他名震蚀原的成名凶器!
“铁棘碎骨!”屠刚狂吼,套着沉重铁护臂的右拳,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如同攻城巨锤般轰向林越!速度更快,力量更猛,覆盖范围更广!
林越瞳孔紧缩,那布满尖刺的铁拳在他眼中急速放大!他咬紧牙关,不顾伤势,再次爆发灵力,身体以极其别扭和狼狈的姿态,几乎是贴着地面,险之又险地从拳风边缘擦过!尖锐的破空声刮得他脸颊生疼!
饶是如此,那沉重铁拳带起的狂暴罡风,依旧如同无数把小刀切割着他的身体表面,留下道道血痕!
实力差距,天堑鸿沟!林越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只能凭借远超同阶的速度、心雷骨带来的敏锐感知和一股狠劲,在屠刚狂暴的攻击下狼狈躲闪、翻滚、踉跄后退!每一次躲闪都险象环生,每一次撞击都让他伤上加伤!筑台境后期加上成名凶器的威势,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砰!”又一次躲闪不及,屠刚的左掌带着沉重的掌风,狠狠拍在林越匆忙格挡的手臂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林越感觉左臂剧痛欲折,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砸塌了一堵矮墙,被碎石掩埋了半边身体,鲜血染红了尘土。
“咳咳…”林越挣扎着从碎石中爬起,脸色惨白如纸,左臂无力地垂下,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死死盯着步步逼近、如同魔神般的屠刚,眼中却没有绝望,只有冰冷的计算。
屠刚停在林越数丈之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几乎被自己打废的少年,眼中除了暴怒,更有一丝强烈到极点的贪婪!
“小杂种!骨头倒是挺硬!”屠刚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残忍的笑意,“杀了我副帮主巴隆,杀了我最得力的‘蝮蛇’阴九,杀了那么多黑风卫…这笔债,今天必须用你的命来填!”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一种赤裸裸的诱惑和威胁:“不过…老子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乖乖交出你身上的秘密!你那凡根之躯,怎么杀的巴隆、阴九?把你变强的秘密交出来!功法?奇遇?还是什么宝贝?!老子可以大发慈悲,留你一条狗命,让你在黑风堡当条看门狗!”
林越心中瞬间了然!这才是屠刚没有立刻下杀手的关键! 他觊觎自己“凡根”却拥有越阶杀敌能力的秘密!这贪婪,是他此刻唯一的生机!
林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痛苦和屈服的表情,身体因“害怕”而剧烈颤抖。他一边用余光快速扫视周围——越来越多的黑风卫被惊动,举着火把围拢过来,脸上带着惊惧和残忍的兴奋。一边在心中飞速计算着逃离的路线和时机。
“屠…屠帮主…饶…饶命!”林越的声音虚弱而颤抖,充满了卑微的乞求,“我…我认输…我服了…黑风帮…太强大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指向内堡深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只想要回…秦老鬼的尸体…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求…求帮主开恩…让我带他回去…好好安葬…入土为安…我…我保证…再也不敢与黑风帮为敌了…只求…只求活命…”
果然,屠刚听到“秦老鬼尸体”和“只求活命离开”时,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嘲弄和掌控一切的得意。一个死人尸体?真是可笑又可怜的要求!他紧绷的杀意和警惕,因为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乞求,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懈!周围的守卫们也下意识地顺着林越指的方向,或者带着鄙夷看向林越。
就是现在!
“我…我…”林越还在“艰难”地说着求饶的话,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我”字出口的瞬间,他眼中卑微的恐惧瞬间化为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双腿!
“砰!”他脚下的地面猛地炸开!林越的身体如同一支离弦的淬毒之箭,以远超之前躲闪时的极限速度,不是冲向屠刚,而是朝着最近的外堡围墙方向,爆射而出!他选择了最直接、最出乎意料的逃离路线——翻墙!
“什么?!”屠刚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化为被愚弄的滔天暴怒!“小畜生!你敢耍我!!”
他反应极快,套着铁护臂的右手猛地挥出,一道凝练的、带着尖刺虚影的黑色拳罡撕裂空气,直追林越后心!同时厉声咆哮:“拦住他!放箭!格杀勿论!”
然而,林越的速度太快,爆发太突然!拳罡擦着他的后背掠过,撕裂了他的衣衫,在他背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密集的箭矢更是大多落在了他身后!
“噗!”林越强忍着背部和手臂的剧痛,借着前冲之势,脚尖在墙面上连点数下,身形矫健地翻上了围墙!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暴怒的屠刚和下方惊愕的守卫,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消失在堡墙之外茫茫的戈壁夜色之中!
“啊啊啊——!!!”屠刚的咆哮响彻夜空,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狂怒!他竟然被一个重伤垂死的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在重重包围之中,用如此拙劣的伎俩给耍了!还逃了!
他冲到墙边,看着下方迅速融入黑暗、难以追踪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厉色如同实质的火焰疯狂燃烧!
“好…好!敢耍花样是吧?!”屠刚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残忍,“老子就陪你慢慢玩!玩到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他猛地转身,赤红的双眼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黑风卫,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
“传我命令!明天天亮之前,给我把整个黑风村所有活着的男女老少,不管老弱病残,一个不剩,全部给我抓到黑风堡来!谁敢反抗,就地格杀!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往哪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