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江听芙洗完澡后,主动把自己的枕头抱回了米色帐篷。
躺椅上四个男人整整齐齐看着她。
“妹妹,你终于嫌阿序烦了是吗?”贺霄捧着碗冰糖雪梨在喝。
江听芙甜滋滋一笑:“今天下午医生说的,让我尝试一下自己入睡。”
这事裴青序也知道。
否则的话早在她搬枕头出来的时候就把人拦着了。
江听芙回去放好枕头,又从帐篷里跑出来往裴青序帐篷里钻。
躺椅上的男人跟着她进去:“芙芙想要什么?小灯、抱枕、玩偶……?”
像是只要江听芙开口,他能连自己也一并送过去。
江听芙摇了摇头,看了一圈,突然抓着他身上的外套:“裴青序,把你这个衣服给我吧。”
她还凑近嗅了嗅:“有人的味道,我闻着安心。”
裴青序二话没说就把外套脱了下来,放进她手中:“芙芙还要什么?如果一个人实在睡不着,我可以……”
“好了,没有了。”
江听芙转头就走。
“……”
裴青序原地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背影,想穿着身上的单衣去外面冻死。
他像个男鬼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坐到贺霄身旁,贺霄一转头,吓得勺子上的一整个雪梨都滚到了地上。
“草,我特地留到最后吃的!”
贺霄一天天的都要被这两人折磨疯了。
他上下扫了眼裴青序:“你穿个睡衣在这装给谁看呢?妹妹又不在。”
一天天的净整这死出。
裴青序眼皮都不抬:“你还是哑的时候看着顺眼。”
贺霄切了一声:“妹妹今天不是看医生吗?你不跟医生串通一下,让医生给她洗脑跟你睡。”
裴青序神情淡漠:“她说你说话像鸭。”
贺霄一点儿也不生气,他都被江听芙玩脱敏了。
“别怪兄弟没提醒你,要想感情好,就不能分房睡,不信你问左珩和莫霆。”
后者二人默契点了点头。
“……”
裴青序一双眼空寂,望着天,不知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夜深。
江听芙把裴青序的外套团吧团吧,像个玩偶似的抱在怀里。
帐篷里有两盏小灯,一盏放床头,一盏放门帘旁。
山里凉凉的气温盖着被子睡觉最舒服,但江听芙总觉得差点什么,大概……
是差了个人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跟裴青序睡一张床上的时候入睡是最快的,睡眠也是最深的。
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她潜意识里对这个人是非常信赖的。
这种不知何时形成的变化连江听芙自己都觉得意外。
是离婚后?还是离婚前呢?
她想不出来。
其实离婚前裴青序对她挺好的,虽说没感情,也不碰她,可身为丈夫身为家人该做的事都做了。
江听芙还想着和他好好过日子,大不了就先婚后爱嘛。
结了婚再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
可偏偏在她一腔真心对待这段婚姻的时候,安迎出现了。
一次在裴宅、一次在鼎州、最后一次在御景湾……
江听芙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连恋爱都没谈过就嫁人,怎么也没想到在安迎手里看到那些照片。
那是她不曾见过的裴青序。
少年气盛、风姿溢彩的模样。
安迎告诉她,那些照片就是裴青序结婚后不肯碰她的原因。
安迎不是安家亲生的,是领养的。
她说裴青序情窦初开的对象是她。
江听芙当时就把照片甩回安迎脸上,把人赶出了御景湾。
可她年纪尚轻,一通逞强后接踵而来的心头浓浓的无助和失措。
她不敢把事捅到长辈面前闹大,只能哭着给禾圆圆打去电话,告诉了她这一切,禾圆圆安慰了她许久,最后给她想了个办法。
让江听芙去商场买一套性感睡衣回去亲自试一试裴青序。
江听芙脑子一热,照做了。
可没想到她都这样豁出去了,那天晚上裴青序掀开被子后,也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跑到浴室里躲起来了。
江听芙就此遭受重创。
加上她把安迎赶出御景湾的事情被安濡双知道,安濡双第二天就上门来蹉跎她。
江听芙也想忍忍的。
想着找个机会问裴青序。
可当她看到那条自己预定了半年却被告知被人以双倍价格买走的钻石手链,被裴青序当成生日礼物送给安迎时。
江听芙选择了闭嘴。
她跟裴青序没感情啊。
哪来的立场去质问他过去的事情呢?如果问了之后他要跟自己离婚怎么办?
那她江听芙岂不是很没面子。
男人而已。
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大不了就离婚,她再找一个干干净净的。
她提离婚总好过裴青序先提。
……
这些事像电影画面一样循环播放在江听芙脑海里,让她看了一场大片,还是be的。
泪水悄然打湿了枕头,江听芙坐起来擦了把泪,把枕头另一面翻过来睡。
躺了会。
她又坐起来喝水。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带走那股哽涩感,思绪也渐渐冷静下来。
有些事。
一年前的她想不明白。
但现在的她未必。
自从知道的禾圆圆的真面目,江听芙现在回想起这些事甚至都在怀疑,当初禾圆圆怂恿她做的决定是不是也别有心思。
可她无从考究。
或许,她应该亲口问一问裴青序。
可是……
该问吗?
这个问题在江听芙心头萦绕不去。
当初她身为妻子的时候都没有问,那现在她又要以什么身份问呢?
而且如果问出来那些昔年往事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以前裴青序大概对她没感情。
可现在好像有。
江听芙甚至都有些沉浸在这段时间和裴青序的相处中,她怕……
怕自己问出口会打破这些美梦。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没有上帝视角的人,在不确定对方的心意是否真挚时,连一句质问都难以张开口。
躺回床上时,江听芙看见了那团衣服,她吸了吸鼻子,愤愤往上面捶了两拳,然后一脚踢下床。
衣服滚到门帘边。
江听芙看也不看,盖上被子就睡。
大概是发了一通脾气,这一觉意外地睡得好。
没有噩梦。
没有惊醒。
只有几句没人听见的小梦话,是在骂人的……
江听芙醒来后赖着床没起,帐篷外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大概是几人又在琢磨什么玩乐解闷的东西。
她耷拉着眼皮趴在两个叠起的枕头上。
放~空~
一直到临近十一点,裴青序终于坐不住了,来她帐篷外拍了拍。
江听芙姿势没动:“干嘛?”
“芙芙醒了?”裴青序在外面喊,“我可以进去吗?”
“……可以。”
话音刚落,裴青序就拉开帘子进来了。
他看着床上姿势古怪的人,再联想刚刚她有气无力的声音,立马走到床边,大掌往她额头上探去。
“芙芙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体温正常,裴青序又歪头看她的眼睛,“是昨晚没睡好?要不芙芙今晚还是……”
“不。”
江听芙知道他要说什么:“我睡的很好,睡得不想起来,还有,请你以后跟我保持分寸。”
“……”
看吧。
他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果然不能分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