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造船厂冲天火光的余烬尚未完全熄灭,阮小五率领的梁山快船舰队已悄然驶入了黄河入海口附近的复杂水道。他们的目标并非岸上据点,而是那条如同生命线般、正满载着粮秣军资驶向大名府“靖难新军”大营的朝廷漕运船队。一张针对朝廷后勤命脉的大网,已悄然撒开。
黄河入海口,水势浩荡,泥沙俱下,航道变幻莫测。阮小五站在旗舰“穿浪”号的船头,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凝重。他不同于七弟小七的跳脱悍勇,性子更似二哥小二的沉稳持重,此番受命截粮,关系重大,不容有失。他手中紧握着一份由“夜枭”小组冒死送出的精确情报:朝廷为支撑张叔夜的新军,从江南紧急调拨十万石粮米,由一支由三十艘漕船组成、配有五百精锐禁军押运的船队运送,预计三日后将途经此处,北上转入运河,直抵大名府。
“五哥,探船回报,前方二十里,苇荡密集,水道狭窄,正是设伏的好地方。”一名水军头目前来禀报。
阮小五点点头,目光扫过身后跟随的二十艘快船。这些船虽不如大型海鹘船威武,却胜在吃水浅、转向灵、航速快,最适合在这种河汉纵横的水域进行突袭。船上满载的并非接舷战的悍卒,而是精选的弓弩手和操作小型投石机、火药箭的能手。王凌峰给他的指令很明确:不以歼灭敌军为目的,而以劫掠粮草、摧毁漕船为要务,速战速决,一击即走!
“传令各船,依计行事,潜入苇荡,偃旗息鼓,没有我的号令,谁也不许妄动!”阮小五沉声下令。舰队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一片广袤无边的芦苇荡中,船身与枯黄的苇杆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煎熬的。黄河水浑浊湍急,拍打着船身,水汽混着芦苇的腐殖质气息弥漫在空气中。士卒们蜷缩在船舱里,擦拭着弓弩,检查着火药箭,眼神中既有紧张,也有对即将到来的战斗的渴望。他们知道,这十万石粮食,若能劫下,对梁山、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意味着什么。
第三日午后,了望手发出了压抑而兴奋的讯号:来了!
只见下游河道拐弯处,缓缓驶来一支庞大的船队。三十艘吃水很深的漕船,船舱堆得满满当当,覆盖着防雨的油布,压得船身几乎与水面齐平。船队前后,各有数艘体型稍大、配有弩床和军士的战船护卫,桅杆上飘扬着官军的旗帜。押运的官兵显然也知此行凶险,警惕地注视着两岸,但他们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可能藏有伏兵的岸上,对这片看似平静的苇荡并未过多留意。
阮小五屏住呼吸,计算着船队进入最佳攻击位置的距离。他要等,等大部分漕船进入狭窄水道,首尾难以相顾之时。
“准备!”阮小五低喝一声,令旗悄然举起。各船士卒立刻进入战斗位置,弓弦拉满,投石机绞索绷紧,火药箭引信待燃。
当官军船队的先头护卫船驶过伏击圈中心,大部分漕船完全暴露在射程之内时,阮小五眼中寒光一闪,手中令旗猛地挥下!
“攻击!”
霎时间,死寂的苇荡如同炸开了锅!二十艘梁山快船如同离弦之箭,从芦苇丛中疾射而出!船头的小型投石机率先发难,抛射出的并非巨石,而是浸满火油的麻团,拖着黑烟,精准地砸向漕船的帆布和船舱!几乎同时,数百支点燃的火药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如同飞蝗般扑向目标!
“敌袭!是梁山贼寇!”官军护卫船上警锣大作,一片混乱。他们万万没想到,袭击会来自水中,来自这片看似无害的苇荡!
火箭钉在木质船体和帆布上,迅速引燃了火油,火势借着河风,瞬间蔓延开来!漕船上的船工和水手惊惶失措,哭喊声、救火声乱成一团。押运的禁军试图放箭还击,但梁山快船机动灵活,在河面上划出诡异的弧线,不断变换位置,让官军的弩箭大多落空。
阮小五指挥若定,重点攻击那些试图转向逃跑或组织抵抗的护卫船。几艘护卫船被火药箭重点照顾,船帆起火,船身受损,失去了战斗力。而对付那些满载粮食、行动迟缓的漕船,梁山士卒则采用了更直接的方式——接舷跳帮!
数艘梁山快船冒着零星箭矢,迅速贴近漕船,悍勇的梁山士卒挥舞着刀斧,跃上敌船,与押运官兵展开白刃战。这些押运兵并非一线精锐,哪里是梁山百战老兵的对手?往往几个照面便被砍翻在地。控制住漕船后,梁山士卒并不恋战,迅速检查货物,确认是粮食后,便驱使俘虏的船工调转船头,向着预设的撤离水道驶去。
战斗激烈而短暂。不到半个时辰,已有超过二十艘漕船被点燃或俘获。剩余的官军护卫船见大势已去,又见梁山舰队攻势凶猛,不敢恋战,护着寥寥几艘侥幸未着火的漕船,狼狈向下游逃窜。
“穷寇莫追!打扫战场,尽快撤离!”阮小五见目的已达,果断下令。梁山舰队迅速聚拢,押解着俘获的十五艘满载粮食的漕船,以及两艘受伤但尚可航行的护卫船(可拆解获取军械),驶入一条早已探明的隐秘水道,消失在茫茫苇荡与河汉之中。
黄河水面上,只留下十余艘熊熊燃烧、逐渐沉没的漕船残骸,滚滚浓烟直冲云霄,仿佛在宣告朝廷这次重要的补给行动彻底失败。
数日后,阮小五舰队安全返回梁山泊秘密锚地。清点战果:共劫得漕船十五艘,缴获粮食十万石有余!另俘获官军战船两艘,缴获弓弩、刀枪、甲胄若干,俘虏押运官兵及船工二百余人。
消息传回独龙岗,王凌峰大喜过望,亲自到水寨迎接凯旋将士。看着码头上堆积如山的粮袋,他重重拍了拍阮小五的肩膀:“小五兄弟,此役大捷!断敌粮道,犹如斩其手足!张叔夜的新军,怕是要饿着肚子操练了!”
他当即下令:所获粮食,半数入库,充实军储;另外五万石,即刻分装,由可靠人手分别运往方腊、田虎处,作为同盟援助,进一步巩固三方关系。缴获的军械,补充各营;俘虏则进行甄别,愿降者编入辅兵,顽固者暂时看押。
十万石粮食的损失,对正急于扩军备战的张叔夜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军心浮动,补给困难,征讨梁山的计划被迫再次推迟。而梁山及其盟友,则因这笔“天降横财”而士气大振,实力进一步增强。
黄河劫粮的成功,与登州焚船遥相呼应,如同一套组合拳,重重击打在朝廷的战争机器上。梁山用一次次干净利落的主动出击,向天下宣告:它已不再是那个被动防守的水泊山寨,而是一头拥有锋利爪牙、敢于主动猎食的雄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