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红之后不久，那种深沉的、规律性的腰酸便如同涨潮般阵阵袭来，宫缩也开始变得频繁而有力。
酸胀感一次强过一次，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她腰骶和腹部深处不疾不徐地揉捏、收紧。
王小河清晰地知道，这次是真的发动了。
“宝贝，你这是给妈妈发信号了吗？”她轻声自语，手掌轻柔地抚摸着高耸紧绷的腹部。
没有惊慌，没有忙乱。
王小河从容地走进书房，打开笔记本电脑。
尽管身体沉重不堪，但她的大脑依然清晰如常。
她开始打电话。
第一个打给她在UcLA的研究助理迈克。
“迈克，圣诞节后NSF项目进度汇报，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下初稿，数据都在共享文件夹里……对，就用我上周做的那个模板……有任何问题随时给我发邮件，我会抽空回复。”
她的语气平稳专业，仿佛只是在安排一次寻常的学术休假，而非即将进入产房。
第二个电话打给长期的合作者玛丽安教授：
“玛丽安，原定后天由我主持的线上小组讨论会，我恐怕需要请假了。不过相关的演讲材料和核心观点，我已经整理好并转给了大卫，他同意代为阐述……是的，就是关于韧性理论在城市规划中应用的那部分……”
她一边通话，一边在电脑上快速查阅日程表，确保没有遗漏任何重要事项。
第三个电话打给她指导的博士生莎拉：
“莎拉，你论文第二章的详细修改意见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接下来几天我的邮件回复可能不会像平时那么及时，如果有非常紧急的事务，可以电话联系我。”
“如果一切顺利，预计下周我就能逐步恢复处理邮件了。”
孟燕臣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却专注的侧脸，看着她额角因忍痛而渗出的细密汗珠，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心疼。
他伸手替她擦去汗珠，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太太，你大概是我所知最冷静的准妈妈了。别人到了这个时候，多半是心慌意乱地准备去医院，你却在这里沉着地交接工作？”
小河喝了口热水，淡定地说：“生孩子是自然的生理过程，又不是疾病。”
她打开电脑文档，快速打字：“我再发几封邮件，把权限临时移交一下。估计生完休息一个星期就能回来工作了。”
孟燕臣忍不住摇摇头：“一个星期？小河，这是生孩子，不是生感冒！”
发完最后一封邮件，她满意地合上电脑，这才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
“怎么了？”她问。
孟燕臣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语气变得异常认真：
“小河，我知道你很强，但生孩子真的很消耗体力。你需要好好的产褥期恢复，得坐月子，至少休息几个星期……”
小河打断他：“我查阅过相关的追踪研究数据，产后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适度投入熟悉且能带来成就感的工作，有时反而有利于心理状态的平稳过渡和恢复。”
孟燕臣动作熟练而轻柔地为她按摩后腰，试图缓解不适，同时忍不住低声感叹，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敬佩与疼惜：
“真拿你没办法。”
待所有工作邮件发出，电话也讲完，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沉入墨蓝，圣诞夜正式来临。
王小河靠在床头，感受着体内那规律性的、一阵紧过一阵的酸胀感，像潮水般不断冲刷着她的意识。
他们的女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加入这个圣诞夜。
然而，此刻充盈在她心间的，并非恐慌，而是与孟燕臣眼中一样的、明亮而柔软的期待。
他轻轻掀开她的家居服下摆，露出那圆润高耸的腹部，然后将自己的双手对着快速搓热，直到掌心滚烫，才小心翼翼地、稳稳地贴合在她紧绷的腹壁上。
他闭眼凝神，全副心神都集中在指尖的触感上，感受着子宫收缩的强度、持续时间和间隔的节奏。
片刻后，他睁开眼，语气笃定而温和：
“宫缩还在早期，强度不够，间隔也长。我们的小公主知道今天是圣诞夜，不想打扰爸爸妈妈的二人世界，今晚生不了。”
他注意到小河因为持续的不适，躺着变换了几个姿势，便柔声提议：
“躺着不舒服，我们起来活动一下？轻微的站立和晃动，有助于胎头下降，也能缓解你的腰背压力。”
说着，他走到客厅中央，将他们一起装饰的圣诞树彩灯点亮。
暖白色的光芒瞬间流淌开来，像无数颗温柔的星辰，将房间映照得梦幻而安宁。
他又用手机连接音响，选了一首舒缓的爵士乐，低回的音符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然后，他转过身，像一位真正的绅士，向躺在床上的妻子伸出手，眼中带着笑意和鼓励：
“孟太太，不知是否有荣幸，请您跳一支舞？”
小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浪漫逗笑了，扶着沉重的腰，有些哭笑不得：
“孟医生，你看我这体型，像能跳舞的样子吗？”
孟燕臣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站起来，一手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始终护在她后腰和腹侧，形成一个稳固的支撑。
“没关系，我们不跳复杂的，”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就这样，靠着我，左右轻轻摇晃就好。”
小河将重心完全交付给他，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
两人就在圣诞树柔和的光晕中，随着音乐，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原地相拥着轻轻摇摆。
就在这时，腹中的小家伙似乎被这轻柔的晃动唤醒，或者仅仅是到了活跃的时间，开始有力地伸展拳脚。
“唔……”小河轻轻哼了一声，低头看向紧贴着的腹部。
孟燕臣也感受到了那明显的胎动，隔着衣料，都能想象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力。
他低笑，声音带着胸腔的震动传递过来，贴着她的耳廓：“这小家伙，可真有力气。”
一曲终了，孟燕臣用语音助手切换了一首节奏稍轻快些的古典钢琴曲。
果然，音乐一变，腹中的胎动似乎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欢快，像在跟着节拍轻轻踢踏。
孟燕臣感受到了这变化，脸上的笑意更深，他低头，对着小河的肚子，用一种近乎宠溺的语气调侃道：
“看来，我们的小公主喜欢听节奏快一点的音乐。”
这个发现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然而，宫缩并不会因浪漫而止步。
每隔一段时间，那熟悉的酸胀感便会如期而至，变得更加清晰有力。
王小河停下摇摆，靠在他肩头，微微蹙眉，维持呼吸，忍耐。
孟燕臣立刻静止不动，那只一直护在她腹侧的手掌始终贴合，仿佛要透过肌肤，与她共同承受那阵紧缩。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来了，跟着我呼吸……吸……呼……对，很好，三十秒……过去了，好了，慢慢放松……”
跳了一会儿舞，又说了许久的话，小河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孟燕臣敏锐地察觉到，扶着她慢慢坐回柔软的沙发，让她舒适地靠在自己怀里。
圣诞树的彩灯在他们身边安静地闪烁，像无数双祝福的眼睛。
孟燕臣用苹果、肉桂和红茶混合在一起，煮了一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圣诞饮品，斟满两只马克杯，递了一杯给王小河。
眼底映着彩灯的光芒，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们轻轻碰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庆祝我们的小公主，即将正式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