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刘二牛和令狐冲这两个半大的孩子拖累,岳不群一行人归山的脚步,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缓慢。
原本只需数日的路程,硬是被拉扯得如同老牛破车。
马背上,令狐冲依旧蔫蔫的,小脸蜡黄,虽已不再呕吐,却依旧被颠簸折磨得精神萎靡。
刘二牛则被一名弟子揽在身前,他虽也从未骑过马,却紧抿着嘴唇,小手死死抓住鞍鞯,任凭马背起伏,硬是一声不吭,那双浓眉下的眼睛,沉默地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仿佛要将这路途刻进心里。
然而,再漫长的羁旅,也终有抵达尽头的一刻。
当华山那巍峨雄峻、如同擎天巨剑般的主峰轮廓,终于穿透深秋薄薄的晨雾,清晰地映入众人眼帘时,队伍中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带着哽咽的欢呼!
“到了!掌门!我们到家了!”
“华山!是华山!”
“终于……回来了!”
连董飞那万年冰封的嘴角,都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释然。
这两个月,刀头舔血,日夜奔袭,纵是铁打的身躯也早已到了极限。
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身上或多或少都缠着渗血的布条,形容憔悴,唯有眼神深处,燃烧着归巢猛虎般的灼热光芒。
山门之下,晨风微寒,吹动满地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舞。
一道素雅的身影,早已带着数名弟子,静静地伫立在青石广场边缘等候。
宁中则一身月白色劲装,外罩浅蓝色薄袄,身姿挺拔如青松,怀中抱着一个裹在杏黄色襁褓里的婴孩。
她清丽的面容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期盼与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这两个月,她悬着的心,从未真正放下。
当岳不群那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洗刷不净的淡淡血腥与风尘,策马出现在山路尽头时,宁中则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小珊儿轻轻交到身旁奶娘手中,随即提起裙裾,如同乳燕投林般,朝着那道青衫身影飞奔而去!
“师兄——!”
一声饱含着无尽思念与担忧的呼唤,划破了山门前的寂静。
宁中则一头扑进刚刚翻身下马的岳不群怀中,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尘土与汗渍气息的胸膛,仿佛要确认这真实的存在感。
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岳不群胸前的衣襟。
“师妹……我回来了。”
岳不群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也充满了归家的安心与温柔。
他用力回抱着妻子,感受着怀中温软的躯体传来的轻微颤抖,这两个月积累的杀伐戾气,仿佛在这温情的拥抱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这一幕,落在身后那群风尘仆仆、大多还是光棍一条的华山弟子眼中,无异于在疲惫干涸的心田投下了一颗巨大的蜜糖炸弹!
羡慕、欣慰、酸楚……种种情绪交织,几个年轻弟子甚至忍不住偷偷揉了揉发酸的眼角。
王景咧着嘴无声地笑着,董飞则默默移开了目光,望着远处苍翠的山峦。
“咳……”
岳不群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脊,示意她还有旁人在场。
宁中则这才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他怀中抬起头,眼角犹带泪痕,却已是破涕为笑。
她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目光随即被岳不群身后那两个探头探脑、满眼好奇的小家伙吸引。
“这两个孩子是……?”
“路上遇到的,根骨心性尚可,带回山来。”
岳不群言简意赅,随即转向身后:“王景,董飞,带大家先下去好好休整。这两个月,辛苦诸位了!待养好伤,三日后,到我书房来,每人可再选一门适合的武功修习,算是此行的一点心意。”
“谢掌门!”
众人闻言,精神大振,疲惫的脸上涌起兴奋的红光。
能得掌门亲自允诺再授一门武学,这可比任何金银赏赐都珍贵!
众人轰然应诺,相互搀扶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新武功的期待,朝着各自熟悉的院落走去。
岳不群又指了指有些局促不安的令狐冲和沉默站立的刘二牛:“至于这两个小子……”
他目光转向一直默默站在宁中则身后的郭老:“郭老,先劳烦您带他们下去安顿。从明日起,安排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挑水、劈柴、打扫庭院都行。规矩要立好,活儿要干足,不得偷懒。同时,把最基础的《华山心法》传给他们,让他们每日早晚静坐吐纳一个时辰,先打好根基,磨磨性子。”
郭老捋着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打量着两个小家伙,尤其是看到刘二牛那沉稳的眼神,更是满意地点点头:“掌门放心,交给老头子便是。定会好好打磨这两个小苗子。”
他朝两个孩子招招手:“来,娃娃们,跟老头子走吧,先给你们找身干净衣裳,再弄点热乎吃的。”
令狐冲好奇又带着点畏惧地看了一眼郭老,又望了望岳不群。
刘二牛则只是默默地对岳不群和宁中则行了个不标准的礼,便跟着郭老迈开了步子,小小的背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踏实。
支开了所有人,岳不群这才重新牵起宁中则的手,另一只手从奶娘怀中接过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女儿小珊儿。
小家伙粉雕玉琢,似乎还认得父亲的气息,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岳不群的胡子。
“走,师妹,回家。”
岳不群的声音带着一种卸下重担后的慵懒和暖意。
……
久别重逢,自有说不尽的温存与缠绵。
岳不群抱着娇妻回到房中,仿佛要将这两个月分离的时光都补回来。
然而,这份旖旎并未持续太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夫妻二人正相拥细语,诉说着别后情思。
突然间——
“哇——!!!”
一声嘹亮至极、饱含惊恐的婴儿啼哭,如同魔音穿脑,猛地从隔壁奶娘房中爆发出来!
声音凄厉,瞬间打破了卧房的温馨宁静!
宁中则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就要起身冲过去。
岳不群眉头一皱,动作更快,一把按住妻子:“我去看看。”
他迅速起身,披上外袍来到隔壁。
只见奶娘正抱着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憋得通红的小珊儿,怎么哄都哄不住。
小家伙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小小的身子在襁褓里拼命挣扎。
“怎么回事?”
岳不群沉声问道,伸手欲接过女儿。
可就在他靠近的瞬间,小珊儿哭得更加凶了!
那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小脑袋拼命往奶娘怀里钻,仿佛岳不群身上带着什么令她极度不安的东西!
岳不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下意识地感受了一下周身那尚未完全敛去的、如同实质冰寒的杀伐之气。
是了……这股萦绕不散的煞气,对感知敏锐的婴孩而言,无异于黑夜中的猛兽!
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吓到了亲生女儿!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深深的自责涌上心头。
他默默收回手,对着焦急的奶娘无奈地挥了挥:“罢了……好生照看小姐。”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
他转身,默默走向了偏房那冰冷而空旷的床榻。
将一身的血腥与冰冷,独自隔绝在外。
……
夜,深沉如水,万籁俱寂。
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更添了几分孤寂。
偏房的门轴,发出一声极轻微、却在这寂静中异常清晰的“吱呀——”声。
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如同月下精灵,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脚步轻盈地走到床榻边。
借着窗外透入的朦胧月光,宁中则看着床榻上丈夫那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棱角分明的侧脸,心头涌起无限怜惜与心疼。
这两个月,他一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凶险和疲惫。
她忍不住伸出手,带着无尽的温柔,想要抚平他眉宇间的皱痕。
然而,就在她那素白温润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脸颊的刹那——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如同潜伏的猎豹般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握住了她的皓腕!
紧接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传来,她惊呼一声,整个人便被一股大力拉入了那个宽厚而坚实的怀抱!
“哎呀——!”
宁中则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随即整个人便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气息之中。
“呵呵呵呵……”
低沉而带着戏谑的笑声自头顶响起,本该“熟睡”的岳不群睁开了眼睛,眼底哪有半分睡意,只有狡黠的笑意和灼热的光芒在黑暗中闪烁:“师妹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啊?”
他双臂如同铁箍,将妻子紧紧圈在怀中,下巴亲昵地蹭着她散发着幽香的鬓发。
“坏蛋!”
宁中则又羞又恼,粉拳不依不饶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声音带着娇嗔:“让你装睡吓我!吓死人了!”
岳不群厚着脸皮,凑近她晶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拂过:“这怎么能叫吓?这叫心有灵犀。是不是……这两个月太想为兄了,嗯?”
那带着磁性的尾音,如同羽毛般撩拨着心弦。
宁中则的俏脸瞬间如同染上了最艳丽的晚霞,滚烫一片。
她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岳不群颈窝,不再言语,只是双臂却更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
是的,她怎能不想?
自从父亲宁清羽骤然离世,岳不群便如同一根擎天巨柱,独自扛起了摇摇欲坠的华山派。
他东奔西走,每一次离去都伴随着巨大的凶险,而她只能留在华山,守着女儿,守着这份家业,在无尽的担忧与等待中煎熬。
这份分离的苦楚,唯有经历过的人方能体会。
岳不群又何尝不想念?
怀抱着妻子温软馨香的躯体,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依赖与眷恋,这两个月积累的疲惫与血腥,仿佛真的被这温柔乡渐渐涤荡干净。
他低头,寻到那两片柔软的樱唇,将所有的思念与情意,尽数倾注于这无声的缠绵之中。
……
良久。
帐幔之内,激烈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只剩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细密心跳。
岳不群知道,此刻若倒头就睡,未免太过不解风情。
他搜肠刮肚,想找个轻松点的话题,可这两个月的经历,除了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便是阴谋算计、生死搏杀,哪一样说出来,都只会污了爱妻的耳朵,徒增她的担忧。
就在他暗自尴尬之际,伏在他胸口的宁中则却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事后的慵懒与一丝好奇:“师兄,你带回来的那两个孩子……是打算收作入室弟子吗?”
她想起山门前那两张截然不同的小脸,一个灵动跳脱,一个沉默倔强。
岳不群闻言,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妻子一缕柔顺的青丝:“嗯,确有此意。若好好雕琢,将来未必不能成为我华山砥柱。”
“哦?他们真有那么优秀?”
宁中则抬起头,眼中带着询问。
“优秀倒也谈不上。”
岳不群摇摇头,语气客观:“那个俊俏些的,叫令狐冲。根骨上佳,悟性灵透,是个天生的练武胚子。只是性子嘛……”
他顿了顿,想起那小子偷包子的狡黠和面对诱惑时的选择:“有些跳脱不羁,好在还知道些分寸,懂礼数,不算太出格。”
“另一个呢?那个叫二牛的孩子,看着倒是格外沉稳些。”
“刘二牛。”
岳不群补充道,眼中流露出欣赏:“这小子根骨只能算中下,悟性嘛……大概也就是中等偏下,并不出彩。”
“那师兄为何……”
宁中则有些不解。
“但他有一颗磐石般的心!”
岳不群打断她,语气笃定:“心性之坚毅,远超同龄人。性格倔强,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做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最重要的是……”
他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他看待这世道的方式,很特别,也很……合我心意。”
“哦?怎么个特别法?”
宁中则来了兴趣。
“他家世代是山中猎户,信奉的是最原始也最残酷的丛林法则。”
岳不群缓缓道,想起刘二牛那双被仇恨点燃却依旧清醒的眼睛:“在他眼中,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死在他人之手,只能怪自己不够强。这种想法,虽然简单粗暴,甚至有些幼稚偏激……”
“哼!师兄你这就是误人子弟!”
宁中则不满地轻哼一声,嗔怪道:“江湖道义,侠义精神,难道在你眼里就只有打打杀杀,弱肉强食吗?”
“是是是,师妹教训的是。”
岳不群连忙笑着告饶:“所以我方才也说了,他这想法还太稚嫩,太过偏激嘛!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带回山来,好好教导,引其向善,让他明白,力量之上,还有道义与担当。”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促狭:“对了师妹,我也快要正式开山收徒了。等你身子骨彻底养好,不如下山走走,也收几个伶俐的女弟子?这华山之上,阴阳调和,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嘛!”
“哼!想得美!”
宁中则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感受到窗外透入的微光,推了推他:“天色真的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小珊儿睡醒若见不到我,怕是又要哭闹不休了。”
“嗯。”
岳不群虽有不舍,也知正事要紧,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
翌日清晨。
“哇——哇——”
主卧室里,小珊儿那穿透力极强的哭闹声,准时准点地充当了最有效的“晨钟”,瞬间将相拥而眠的夫妻二人惊醒。
两人无奈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困倦和一丝甜蜜的负担。
不敢耽搁,连忙起身。
宁中则熟练地抱起女儿,轻声细语地哄着。
岳不群则迅速穿戴整齐,迎着窗外尚未完全褪去的夜色,踏着微凉的晨露,再次登上了朝阳峰。
紫气东来,霞光万道。
岳不群盘膝坐于峰顶巨岩之上,沐浴在初升朝阳的万丈金光之中,体内《紫霞神功》缓缓流转。
那精纯浩然的紫色氤氲之气,如同最温柔的溪流,一遍遍冲刷着四肢百骸,涤荡着经脉中最后一丝残留的戾气与疲惫。
与此同时,他心神沉入丹田深处,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枚如同亘古星辰般静静悬浮的“界匙”。
虽然这神秘的宝物依旧高冷,对他的试探毫无反应,但岳不群早已习惯,每日雷打不动的“交流感情”,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未来的期盼。
当岳不群功行圆满,周身萦绕的淡淡紫气缓缓敛入体内,只觉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地走下朝阳峰时,山脚下,郭老和王景早已垂手恭候多时。
两人神色间都带着一丝凝重。
岳不群心下了然,脚步不停,引着二人走向一处僻静无人的小院。
院中石桌石凳,清幽雅致。
“坐。”
岳不群率先在石凳上坐下,目光扫过二人:“说吧,江湖上又起什么波澜了?”
郭老与王景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郭老上前一步,沉声道:“掌门,最新的消息,拢共三件。两件……勉强算是好事,一件……是坏事。”
“哦?都说说。”
岳不群神色平静,端起石桌上早已备好的清茶,呷了一口。
“那……老朽就先说这‘好事’。”
郭老斟酌着措辞:“其一,原本依附于我华山派,却在华山遭难时或袖手旁观、或干脆断了联系的诸多小家族、小势力,近日纷纷派人携重礼上山。金银、珍稀药材,络绎不绝。言辞恳切,皆言愿重归我华山羽翼之下,唯掌门马首是瞻。”
他顿了顿,观察着岳不群的脸色:“其二,据可靠线报,嵩山派安插在我华山势力范围内的所有明桩暗哨,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已在这几日内,全部撤离!走得干干净净!”
“哼!”
岳不群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嵩山的人走了?左冷禅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目光转向郭老:“那坏事呢?”
郭老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愤慨,目光示意了一下王景。
王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道:“启禀掌门,是……是关于您的一个江湖名号。”
“名号?”
岳不群挑了挑眉,来了兴致。
江湖中人,一个响亮的名号至关重要,好的名号能扬名立万,坏的名号则可能遗臭万年。
王景咬了咬牙,仿佛说出这个名字都是一种亵渎:“那些被掌门剿灭的匪寨残余,还有不少邪道宵小,他们……他们私下里,称您为……‘血雨剑’!”
“血雨剑?”
岳不群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竟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奇异而冰冷的笑容,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欣赏的光芒:“血雨洗华山……血雨荡群魔……好!这个名号,杀气腾腾,震慑宵小,甚合我意!我很喜欢!”
“可是掌门!”
王景急了:“这‘血雨’二字,戾气太重,恐有损掌门‘君子剑’的清誉,被正道中人……”
“王景!”
岳不群抬手打断他,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个称呼罢了,何须挂怀?正道中人?他们心中自有杆秤,若真惧我畏我,当面自然不敢以此相称。至于邪魔外道……”
他眼中寒光一闪,指节在石桌上轻轻一叩:“他们越是怕我,越是视我为洪水猛兽,才越好!这对我华山而言,岂非一件大大的好事?”
他目光如电,扫过郭老和王景:“倒是郭老方才所说的那两件‘好事’……依我看,恐怕才是真正的坏消息!”
“啊?”
郭老愕然,满脸不解:“掌门,这……送来银子药材,嵩山的人又撤了,怎么……怎么还成了坏事?”
岳不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王景,带着考校之意:“王景,你怎么看这两件事?”
王景心头一凛,知道这是掌门在考校自己,也是在郭老面前给自己树立威信的机会。
他看了一眼旁边德高望重的郭老,心中有些犹豫,不想显得自己太过锋芒毕露。
郭老却是个通透人,抚须道:“无妨,王小子,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老夫年纪大了,有些地方确实看得不如你们年轻人透彻。”
得到首肯,王景定了定神,缓缓开口,目光却直视着岳不群:“属下斗胆猜测,掌门在肃清那些匪患之后,下一个目标……恐怕本就是这些盘踞在华山外围、首鼠两端、只知吸血而不知回报的所谓‘附庸’势力吧?”
“不错。”
岳不群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机。
对这些蛀虫,他早已深恶痛绝。
王景见猜中掌门心思,心中稍定,继续说道:“而且,属下以为,掌门的目的,恐怕不仅仅是清除他们那么简单。以掌门的雄才大略,所求的,应该是彻底掌控!将这些地方,真正纳入我华山派直接管辖之下,而非让他们继续顶着华山的名头,各自为政,坐享其成!”
“说下去!”
岳不群眼中精光更盛,带着鼓励。
王景深吸一口气,思路越发清晰:“这些家族,能在江湖上立足多年,果然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他们定然是嗅到了掌门此番剿匪所展露出的雷霆手段和恐怖实力,感到了灭顶之灾的威胁!
这才抢先一步,厚着脸皮,带着重礼,打着‘重归附庸’的旗号上山来,企图用银子买平安,用过去的‘情分’当护身符!若掌门此时碍于情面或江湖规矩接纳了他们,那么……
他们依旧会盘踞在原地,继续做他们的土皇帝,我华山想真正掌控那些地方,依旧难如登天!他们的归附,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是套在我们脖子上的枷锁!”
“正是如此!”
岳不群抚掌轻赞,对王景的分析极为满意:“这群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应对?”
王景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显然对此早有思量:“掌门对这些地方小家族的营生方式或许不甚熟悉。据属下所查,他们维持家族运转、供养门客、获取利益的核心命脉,很大一部分都系于……镖局!”
“镖局?!”
岳不群眼中精光爆射,如同两道冷电划过!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在他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一个庞大而清晰的计划轮廓,在这一刻骤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