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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我出生那年大旱,村里老人说我是“蛇年灾星”,命里带煞。

>十八年后大旱再临,村民们绑了我献给深潭里的“龙王爷”。

>沉入冰冷的潭水时,一条巨大黑鳞巨蛇缠住了我。

>它没吃我,反而用尾巴尖轻轻抵住我的额头。

>“小祭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想活命,就帮我解开背上这根青铜锁链。”

>当我潜入潭底,发现所谓的“龙王爷”,竟是被困千年的水利工程守护兽。

>而村民世代信奉的祭祀,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个早已失控的古代净水系统。

正文

十八岁那年,家乡的旱灾如一口烧红的铁锅,死死扣在头顶。日头毒辣,晒得黄土开裂,一道道深口子,像大地上布满绝望的干渴嘴唇。田里的苗子,早已枯槁成一片片焦黄的引火纸,风一吹,就簌簌地碎成粉末,打着旋儿飘散,仿佛连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无情抽走。村口那口养活了几代人的老井,水位线一天天下降,终于露出了布满滑腻青苔的井壁,像一只空洞无神的眼睛,仰望着同样无情的天空。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沙砾,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刀割般的痛楚。村子沉默得可怕,连狗都懒得吠叫,趴在仅剩的几片阴影里,伸着舌头,胸膛微弱起伏。就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上,一种压抑而狂热的低语,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闷雷,开始悄然滚动,最终汇聚成一个指向我的、裹挟着绝望与恶意漩涡的名字——蛇年灾星。

我,就是那个在蛇年大旱里出生的孩子。老人们浑浊的眼睛总在我身上打转,里面盛满了不言而喻的忌讳和恐惧。他们说,那一年,村后深不见底的黑龙潭,水色黑得发亮,潭心整日整夜地翻滚冒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被煮得翻滚。他们说,我的啼哭声一起,潭里就传来沉闷的、如同巨石滚动的呜咽。于是,一个烙印般的名字便扣在了我头上:“蛇年灾星”。仿佛我降生时带来的不是生命,而是某种盘踞在血脉里的、与那深潭邪物相勾连的诅咒。十八年了,这个名号如同跗骨之蛆,让我在村子里活得像一道孤零零的影子,在无数道躲闪、排斥乃至憎厌的目光中艰难喘息。直到这场比十八年前更酷烈的旱灾降临,这口悬在我头顶十八年的铡刀,终于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斩落。

祭品。

我被选中了。

反抗是徒劳的。几个壮得像铁塔的汉子,面无表情地闯进我家那间低矮的土屋,他们粗糙的大手像铁钳,带着汗味和泥土的气息,死死攥住我的胳膊。指甲深陷进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我挣扎,像被网住的鸟雀,换来的是更粗暴的压制,腰眼上挨了重重一拳,痛得我眼前发黑,瞬间蜷缩下去,胃里翻江倒海。父亲蹲在门槛外,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像一块被风雨侵蚀的朽木。母亲瘫倒在冰冷的地上,嘶哑的哭喊像破了的风箱,一声声刮着我的骨头:“放过他!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儿啊!他不是灾星!不是!”那哭声凄厉绝望,却无法穿透笼罩村庄的、铁板一块的疯狂。我最后看到的,是母亲那双枯槁的手徒劳地伸向我,手指在尘土里抓挠,留下几道无力的划痕。绝望像冰冷的潭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口鼻。

他们把我拖到黑龙潭边。黑压压的村民围成一个沉默的半圆,像一群等待分食的秃鹫。一张张蜡黄干枯的脸,在烈日下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疯狂。恐惧早已被更大的生存渴望扭曲、吞噬。他们看着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人,更像在看一件即将被投入火炉、换取甘霖的牲礼。

村长站在人群前,他枯瘦得像一截风干的树根,背脊佝偻得厉害,手里却紧紧攥着一根磨得油亮的桃木杖。他浑浊的老眼扫过我,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完成使命般的、沉重的麻木。“时辰到了。”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着枯骨,“送祭品,求龙王爷开恩降雨!”

我手脚被粗糙的麻绳捆得死紧,勒得皮肉生疼,几乎要嵌进骨头。嘴里塞着一团散发着汗馊味的破布,堵住了我所有想发出的咒骂和哀嚎。两个汉子抬着我,像抬着一捆待烧的柴禾。我的身体悬空,挣扎只是徒劳地晃动。潭水就在下方,漆黑如墨,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像一块巨大而冰冷的黑色琉璃,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岸边一张张麻木的脸。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水腥、淤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冰冷地钻进我的鼻孔。

身体被高高抛起,短暂的失重感袭来,紧接着是刺骨的冰冷瞬间包裹全身。

噗通!

水花溅起的声音异常沉闷。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冰寒刺骨的潭水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皮肤、肌肉,直透骨髓。沉重的身体被水包裹着,无法控制地向下沉坠。光线迅速被头顶浓稠的黑暗吞噬。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墨色,冰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来,挤压着我的胸腔,肺里的空气在急剧消耗。窒息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绝望,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绝望,如同这潭水一样将我淹没。意识开始模糊,手脚的挣扎变得微弱而无力。死亡的冰冷触手,似乎已经缠绕上来。

就在我肺叶里的最后一点空气即将耗尽,黑暗彻底吞噬意识的边缘——

一种巨大而滑腻的触感,猛地缠上了我的腰!

那感觉冰冷、粘稠,覆盖着坚硬而巨大的鳞片。它并非温柔的拥抱,而是一种带着沛然巨力的、不容置疑的缠绕。我的身体瞬间被箍紧,下沉的速度骤然停止。肺里的火烧灼痛和死亡的窒息感依旧存在,但一种更原始的、面对庞然巨物的惊骇,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瞬间压倒了濒死的窒息感。我猛地睁开被水刺痛的眼睛。

黑暗中,两点巨大的、幽绿的光芒骤然亮起!像两盏来自幽冥深处的灯笼,冰冷地、毫无感情地俯视着我。借着这微弱而诡异的绿光,我看到了它——覆盖着碗口大小、闪烁着湿冷光泽的黑色鳞片,那鳞片边缘在幽绿光芒下,竟隐隐透出一种暗沉的金色纹路。它巨大的头颅缓缓探近,轮廓在幽暗的水中显得模糊而狰狞,三角形的头颅上,隐约可见嶙峋的骨刺。它离我如此之近,我能感觉到水流因它的呼吸而缓缓涌动。那张布满细密利齿的巨口微微张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让我晕厥。它只需轻轻一合,我便会在瞬间化为肉泥。

我僵住了,连挣扎的念头都已冻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血液似乎凝固成了冰渣。这就是龙王爷?这就是村民们世代敬畏、用生命献祭的“神只”?它果然存在!而我,即将成为它口中微不足道的祭品……恐惧攫住了我,身体不由自主地筛糠般颤抖。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和撕扯并未降临。

那缠绕着我的巨大蛇躯,力道竟异常地……克制?它只是固定住了我下沉的身体,并未继续收紧将我勒碎。那双巨大的、幽绿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冰冷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我的皮肉,直视我灵魂深处翻腾的恐惧和绝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对峙中,一股奇异的力量,并非声音,却比声音更清晰地、直接地撞入了我的脑海深处!

一个苍老、疲惫、带着亘古岁月沉淀下的沙哑与沉重感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我的意识中轰然响起:

“小祭品……”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浑身剧震,连恐惧都暂时忘记了,只剩下极度的茫然和惊骇。蛇……在对我说话?在我脑子里说话?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我的存在,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紧接着,它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迫:

“……想活命,就帮我解开背上这根青铜锁链。”

青铜锁链?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了我被恐惧和窒息麻痹的神经。同时,那缠绕着我的巨大蛇躯微微扭动了一下。冰冷滑腻的鳞片摩擦着我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它似乎调整了姿态,将那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背部,朝我稍稍转了过来。

借着它头部那两点幽绿光芒的映照,我终于看清了。

就在它那如同小山般的背脊中央,靠近头部下方的位置,一根粗壮得骇人的金属物,深深嵌入了它的血肉!那东西通体呈现一种暗沉的青黑色,表面布满了繁复而狰狞的古老纹路,即使在幽暗的水底,那些纹路也隐隐流动着一种微弱却冰冷的光泽。它绝非自然造物!那纹路扭曲盘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煞之气,仿佛是凝固的诅咒。锁链的一端深深楔入巨蛇的脊骨深处,另一端则垂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沉重得如同亘古的枷锁。锁链与鳞片血肉接触的地方,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焦黑溃烂的可怕状态,仿佛那青铜正不断释放着某种灼烧腐蚀的力量,在缓慢地吞噬着它的生命!

这……这就是“龙王爷”的真容?一头被囚禁、被折磨的巨兽?村民们敬畏供奉的,竟是这样一副饱受摧残的枷锁?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瞬间冲淡了我心中纯粹的恐惧。它要的不是我的血肉,它要的,是自由?是解脱?

“锁……” 我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强烈的求生欲和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带来的冲击,让我几乎忘记了窒息,“锁……怎么解?”

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再次直接在我脑海深处回荡,带着一丝……微弱的希冀?“锁……眼……在……潭底……最深处……阵……枢……” 声音断断续续,仿佛传递意念也耗尽了它巨大的力气,其中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痛苦。“我……撑……不了……太久……水……要……烧……干了……” 它巨大的头颅猛地向后一扬,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让我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痛苦嘶鸣。那双幽绿的竖瞳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烧干?它说水要烧干了?难道这旷日持久的旱灾……和它有关?和这锁链有关?一个更可怕、更颠覆的念头在我心中疯狂滋生。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暖流,突然从缠绕着我的蛇躯末端传来,丝丝缕缕,顽强地渗入我冰冷僵硬的四肢百骸。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麻木的肌肉开始恢复一丝知觉,肺里火烧火燎的窒息感也奇迹般地减轻了少许。是它在帮我?它用某种方式,延缓了我溺毙的过程!它在给我争取时间!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艰难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在冰冷的水中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朝着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奋力划动了一下被捆缚的双手。

那双巨大的幽绿竖瞳似乎亮了一瞬。

缠绕着我的蛇躯,那冰冷滑腻的力量,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调整。它庞大的身体在水中异常灵活地扭动,带动着我的身体,缓缓改变了方向。不再是悬停,而是朝着下方,朝着那连它眼中幽光也无法彻底穿透的、浓稠如墨的潭底深渊,开始下潜。

水流拂过脸颊,冰冷依旧,但身体里那股来自巨蛇的奇异暖流支撑着我,让我暂时摆脱了溺毙的恐惧。下潜,不断下潜。光线早已彻底消失,四周是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巨蛇头部那两点幽幽的绿光,如同两盏引路的鬼灯,在前方微弱地亮着,成为这无边墨色中唯一的坐标。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耳膜嗡嗡作响,胸腔被压得生疼。黑暗中,不知名的细小生物偶尔擦身而过,带来滑腻冰凉的触感,惊得我头皮发麻。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死寂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或许是几个时辰,下方浓稠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异样的光芒。

不是幽绿,而是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死寂的……青白色。

随着下潜,那光芒越来越清晰。一个庞大无比的轮廓,在巨蛇幽绿光芒的映照下,从绝对的黑暗深渊中,缓缓勾勒出来。

那是一座……建筑?一座沉没在万顷寒水之下的、非人力所能想象的巨大造物!

它像一座倒扣的山峦,又像一个精心铸造的、冰冷无情的金属巨碗。通体覆盖着一种青黑色的、非金非石的奇异材质,表面同样布满了那种繁复狰狞、令人望之心悸的古老纹路,与巨蛇背上的青铜锁链如出一辙!这些纹路并非死物,此刻正沿着特定的路径,流淌着极其微弱却稳定的青白色光芒,如同冰冷血液在金属血管中运行。整座建筑散发着一种亘古、死寂、却又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气息,仿佛一头沉睡了千万年的洪荒巨兽。

巨蛇背上的那根粗大得骇人的青铜锁链,另一端就深深没入这座巨大建筑的顶部中央,如同脐带,将两者紧密而残酷地连接在一起。

“阵……枢……” 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再次在我脑海中响起,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痛苦。“看……那……光……”

我顺着它意念的指引,目光投向那巨大“碗”的顶部中心。那里正是青铜锁链没入的地方,光芒比别处稍强。在锁链根部周围,纹路汇聚,形成了一个复杂的、缓缓旋转的圆形图案。图案中心,赫然有一个凹槽,形状扭曲怪异,像是一把巨大钥匙的插孔!而那凹槽周围,青白色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紊乱,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光芒明灭不定,似乎随时会彻底崩溃!锁链本身也在微微震颤,发出一种低沉到几乎听不见、却能让骨髓都跟着共振的嗡鸣。

“锁眼……快……它……就要……崩……溃……” 巨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有一丝惊恐。“阵……坏……水……烧……干……都……死……”

水烧干?阵坏?都死?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开!所有的线索瞬间被强行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荒诞绝伦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这深潭底下,根本没有什么呼风唤雨的“龙王爷”!

这庞大冰冷、布满邪异纹路的建筑,是一个装置!一个古老得无法想象的……水利工程!一个用来净水、调水,甚至可能抽取水之精华的恐怖“神机”!

那巨蛇,根本不是什么神明,它是被强行禁锢在这装置上的……守护兽?或者说,是这庞大“神机”运转所需的……活体核心?它那庞大的生命力,被那根狰狞的青铜锁链强行抽取,转化为驱动这古老净水系统的能量!它背上那溃烂的伤口,就是力量被强行抽离的证明!

村民们世代相传的“祭祀”,用活人的生命和精血投入潭中,根本不是为了安抚什么“龙王爷”!他们的血肉沉入潭底,被这“神机”吸收,那点可怜的生命能量,不过是用来临时“修补”那根因巨蛇力量衰竭而濒临崩溃的青铜锁链!是给这台垂死挣扎的古老机器,打上一针杯水车薪的强心剂!就像用一滴水去熄灭熊熊燃烧的森林大火。

所谓的“龙王爷降雨”,不过是这台“神机”在吸收了足够能量(无论是巨蛇的生命力还是祭品的血肉)后,短暂稳定运转,释放出被它过度抽取、高度压缩凝练的水之精华所形成的一场局部暴雨!它不是在降雨,它是在“泄洪”!泄掉它强行从大地、从水脉中榨取出来的、多余的能量!如同一个快要爆炸的锅炉,终于找到了一个泄压阀。

而如今,这台机器运行了太久太久。作为核心的巨蛇,力量早已被压榨到油尽灯枯的边缘。青铜锁链濒临崩溃,整个阵法系统失去了稳定的能量来源,开始失控、反噬!它不再能高效地抽取和净化水汽,反而像一个贪婪又破损的抽水机,疯狂地、无序地攫取着周围一切的水分——大地、河流、空气中的水汽,都被它强行吸入这深潭之下!这就是这场旷日持久、赤地千里的旱灾的真正源头!它在烧干这片土地,只为了维持自身那苟延残喘的运转!

所谓的祭祀,所谓的供奉,不过是在加速所有人的死亡!用活人的命,去填补一个无底洞,去给一个失控的古代怪物续命!

巨大的荒谬感、被欺骗的愤怒、对村民愚昧的悲哀、对脚下这冰冷造物的恐惧……种种情绪如同狂潮般冲击着我,让我在水中几乎窒息。我看着那锁眼凹槽周围明灭不定、即将彻底熄灭的青白光芒,看着那根震颤不休、仿佛随时会断裂崩解的青铜锁链,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阵坏,水烧干,都死……它说的是真的!一旦这个阵法核心彻底崩溃,这台失控的“神机”最后的约束消失,它那积攒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狂暴混乱的能量会瞬间爆发!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灌满了高压蒸汽的锅炉!整个深潭,甚至这片大地,都可能被炸上天!或者,它那失控的汲取能力会瞬间达到顶峰,将方圆百里彻底抽成一片死寂的沙漠!

必须阻止它!不是为了救这头巨蛇,是为了救我自己,救这片土地上所有还活着的人!

“怎么……做?” 我用尽全身的意念,朝着巨蛇嘶吼,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锁眼凹槽。解开了锁链,巨蛇脱困,这阵法就没了核心能源,自然会停止。这是唯一的生路!

“锁……链……连……着……阵……枢……核……” 巨蛇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解……开……锁……必……须……从……核……心……断……开……连……接……去……那……里……” 它巨大的头颅极其艰难地朝巨大建筑底部的一个方向点了点。在那个方向,靠近建筑基座与潭底淤泥相接的地方,隐约可见一个深邃的、如同怪兽巨口的黑暗洞口。洞口边缘同样流动着微弱的青白纹路。

“快……光……要……灭……了……” 巨蛇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极度的紧迫感。它缠绕着我的尾巴猛地一松,一股柔和的推力传来,将我推向那个黑暗的洞口方向。同时,那股支撑着我的暖流骤然增强,强行注入我疲惫冰冷的身体,仿佛在燃烧它最后的力量为我灌注生机。“我……撑……你……进……去……断……开……它……毁……掉……核……”

没有退路了!我借着那股推力,奋力摆动被捆缚的双手双脚,像一条笨拙的鱼,朝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扎去。身后,巨蛇那两点幽绿的竖瞳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几乎要熄灭,随即又顽强地亮起,死死锁定着我下沉的身影,仿佛我是它沉沦千年黑暗里,唯一抓住的光。

洞口比想象中更深、更窄。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水流正从洞口深处被强行吸入,形成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力,拉扯着我的身体。洞壁是那种同样的青黑色材质,冰冷刺骨,上面同样刻满了流动着黯淡光芒的邪异纹路。这些纹路仿佛活物,散发着令人极度不安的气息。我手脚并用,拼命扒拉着光滑冰冷的洞壁,抵抗着那股吸力,艰难地向下深入。

越往下,水流越湍急,吸力越大。那股支撑着我的暖流也开始变得忽强忽弱,如同巨蛇的生命之火在风中摇曳。肺部的灼痛感再次袭来,冰冷的潭水挤压着胸腔,窒息感如影随形。眼前阵阵发黑,手脚越来越沉。就在我几乎要被那股吸力彻底卷入黑暗深处时,前方洞道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出现在眼前。这里就是阵枢核心?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多棱晶体!它通体散发着极其强烈的青白色光芒,如同一个小型的冷太阳,将整个球形空间照得一片惨白。晶体内部,无数道青白色的能量如同狂暴的闪电,疯狂地流窜、碰撞、嘶吼!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高频的滋滋声和低沉的雷鸣般的闷响。狂暴的能量波动如同实质的浪潮,一波波冲击着我的身体,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整个球形空间都在随着晶体的脉动而微微震颤。

而那根粗大得吓人的青铜锁链,正是从洞顶延伸下来,末端并非简单地连接,而是如同活物的根须一般,分化出无数细小的、同样闪烁着青白光芒的金属丝,深深地扎入了这块狂暴晶体的内部!仿佛在强行汲取着它的能量!晶体表面,被金属丝刺入的地方,不断有细小的裂纹出现,又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勉强弥合,整个晶体如同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原来如此!巨蛇的力量通过锁链被抽取,注入这核心晶体,驱动整个“神机”。而如今,锁链濒临崩溃,无法有效约束和转化能量,导致晶体失控,狂暴的能量反过来又通过锁链冲击着巨蛇,形成恶性循环!

“断……开……它……” 巨蛇虚弱而急迫的声音在我脑中尖叫,充满了痛苦。锁链末端那些扎入晶体的金属丝,就是关键!只要毁掉这些连接点,锁链与核心的联系就被切断!

我奋力游近。狂暴的能量流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刮过皮肤,晶体散发出的强光刺得眼睛生疼流泪。我伸出被捆缚的双手,试图去抓住那些扎入晶体的金属丝。它们冰冷刺骨,坚硬无比。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似乎是感应到我的靠近,那块狂暴的晶体猛地一震!一道筷子粗细、凝练到极致的青白色电光,如同一条暴怒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晶体表面射出,直劈我的面门!

太快了!快到我根本来不及反应!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将我向旁边狠狠一推!是巨蛇!它用最后残存的意念干预了!那道致命的电光擦着我的耳畔射过,击打在后面的洞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青烟缭绕。

“小心……反……噬……” 巨蛇的声音带着一种透支般的虚弱。

我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不行,用手硬掰根本不可能!我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四周光滑冰冷的洞壁。突然,我瞥见洞壁下方,靠近核心晶体基座的位置,似乎散落着一些东西!

那是……骨头?

人类的骸骨!不止一具!散碎的白骨在晶体惨白的光芒下格外刺眼。显然,过去被投入潭中的祭品,有些也被吸入了这里,成为了这狂暴核心微不足道的牺牲品。而在这些碎骨之间,我看到了几块边缘异常尖锐的……石头?似乎是某种坚硬的燧石,在岁月的打磨和水流的冲刷下,形成了天然的棱角。

希望!

我猛地向下潜去,不顾能量流的冲击,扑向那堆骸骨。手指在冰冷的淤泥和碎骨中急切地翻找。找到了!一块巴掌大小、呈不规则三角锥形的黑色燧石,边缘锋利得如同刀片!我死死攥住它,粗糙的棱角硌得手心发疼。

就是它了!

我握着燧石,再次奋力游向那块狂暴的核心晶体。这一次,我绕到侧面,避开晶体能量最狂暴的正面。目光死死锁定那些如同树根般深深扎入晶体的青白色金属丝连接点。它们密密麻麻,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我举起燧石,用尽全身力气,将最尖锐的棱角,狠狠砸向其中一根金属丝与晶体接触的根部!

锵——!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在水中炸响!巨大的反震力让我手臂发麻,燧石差点脱手。那根金属丝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表面的青白光芒一阵乱闪,被砸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凹痕!

有用!但太慢了!晶体内部的能量似乎被这攻击彻底激怒,发出更刺耳的嗡鸣,整个球形空间的震颤加剧!更多的细小电光在晶体表面跳跃、闪烁,随时可能再次爆发攻击!

“快……” 巨蛇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

我红了眼,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挥动手臂!一下!两下!三下!锵!锵!锵!燧石锋利的棱角疯狂地凿击着金属丝与晶体的连接处!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刺耳的噪音和四溅的、微弱的能量火花。手臂酸胀得如同灌满了铅,虎口被震裂,鲜血丝丝缕缕地渗出,在水中晕开淡淡的红雾,瞬间又被狂暴的能量流撕扯消散。我死死咬着牙,嘴里塞着的破布被我咬得几乎要碎掉,血腥味弥漫开来。肺部的空气所剩无几,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

一根!又一根!连接点被硬生生砸断!那些失去连接的金属丝瞬间黯淡下去,如同死去的藤蔓,软软地垂落。每一次断裂,那晶体内部的狂暴能量似乎就减弱一分,但它的震动和嗡鸣却更加剧烈、更加不稳定,仿佛一个被拔掉了引线的炸弹,进入了倒计时!

轰——!

就在我砸断第五根连接点,也是看起来最粗壮的一根时,整个球形空间猛地一震!那块巨大的核心晶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无法形容的、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如同实质的巨锤,以晶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轰然扩散!

完了!

这是我脑中唯一的念头。我甚至来不及闭眼,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青白色光芒瞬间吞噬了我的视野!

就在这必死的一刹那——

一股庞大、坚韧却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的力量,猛地从上方灌注下来,像一层厚重无比的盾牌,瞬间将我包裹!

是巨蛇!它用自己残存的、最后的力量,隔空护住了我!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即使隔着潭水,也如同万雷在耳边炸开!狂暴的能量冲击狠狠地撞在巨蛇隔空构筑的屏障上。我像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冰冷的洞壁上,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瞬间染红了面前的水域。包裹我的那股力量瞬间黯淡,如同风中残烛,几近熄灭。

透过浑浊的血水,我看到那块核心晶体在发出这毁灭性的一击后,表面的光芒如同退潮般急剧黯淡下去,无数道巨大的裂纹在晶体表面疯狂蔓延!它像一颗被抽空了能量的死星,缓缓停止了旋转,内部狂暴的闪电也消失无踪。扎入它体内的所有金属丝,无论断裂与否,都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枯萎的藤蔓垂落下来。

锁链……断开了!连接被彻底毁掉了!

成功了?然而,没等我涌起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一种更宏大、更沉闷的碎裂声,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哀鸣,从头顶、从四面八方轰然响起!整个潭底都在剧烈地摇晃、震动!巨大的青黑色建筑表面,那些流淌着青白光芒的邪异纹路,如同被切断的血管,光芒疯狂地明灭闪烁了几下,然后——骤然熄灭!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只剩下核心晶体那如同死灰般的微光!

失去了核心能量的供给,这座庞大的古代“神机”,这台失控的恐怖机器,终于彻底停止了运转!

轰隆!咔嚓!

巨大的岩石碎裂声不绝于耳!失去了阵法力量的维系,构成这“神机”主体的巨大青黑色结构开始崩塌!巨大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一块块小山般的碎块从洞顶、从四壁剥落,带着万钧之力砸向下方!浑浊的泥浆和碎石瞬间翻涌而起!

“走……” 巨蛇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叹息,最后一次在我脑中响起。同时,一股柔和但坚定的推力从下方涌来,将我猛地推向那狭窄的出口通道!

逃!必须逃出去!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扔掉燧石,手脚并用,拼命划水,不顾一切地向上冲!身后是山崩地裂般的恐怖轰鸣,巨石砸落的闷响、水流被挤压发出的尖啸、以及建筑彻底解体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丧钟!

冰冷的潭水裹挟着泥沙碎石,疯狂地冲刷着我的身体。肺部的空气早已耗尽,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着向上、向上!身后那毁灭的浪潮紧追不舍!

就在我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再也无力划动一丝一毫的瞬间——

哗啦!!!

我的头猛地冲出了水面!

刺目的天光瞬间刺得我睁不开眼。新鲜的、带着泥土和草木焦糊气息的空气,疯狂地涌入我火烧火燎的肺部!我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却如同饮下琼浆玉液。

我……活着出来了?

我趴在潭边冰冷的岩石上,浑身湿透,伤痕累累,如同一条濒死的鱼,只剩下剧烈喘息的力气。我艰难地抬起头。

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彻底变了颜色。

浓重如墨的乌云,如同奔腾的怒马,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瞬间遮蔽了毒辣的日头。云层低垂,翻滚涌动,里面隐隐传来沉闷而压抑的隆隆雷声,仿佛积蓄了千万年的力量即将喷薄而出。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狂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呜的呼啸,吹得岸边枯树疯狂摇曳,如同群魔乱舞。

岸上,黑压压的村民们都呆住了。他们脸上的麻木和疯狂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和茫然。他们看着突然从潭中挣扎爬出的我,又看看这骤然剧变的、风雨欲来的恐怖天象,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村长手里的桃木杖“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翻滚的乌云,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轰隆隆——!!!

一声炸雷,撕裂了沉闷的空气,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狠狠地砸落下来!

啪!啪!啪!先是稀疏的几点,重重地砸在滚烫的岩石上,砸在村民呆滞的脸上,瞬间蒸腾起微弱的白气。随即,雨点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眨眼间,便连成了线,连成了幕!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泻,倾盆而下!

哗——!!!

久违的甘霖!带着雷霆的怒吼和狂风的呼啸,狠狠地冲刷着这片干涸欲裂的大地!雨点砸在焦枯的土地上,发出噗噗的声响,迅速汇集成浑浊的溪流;砸在村民们的头上、身上,带来刺骨的冰凉,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如梦初醒般的震颤。

“雨……下雨了!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开恩了!” 一个村民率先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嘶声力竭地吼叫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泥泞里,疯狂地朝着依旧漆黑如墨的潭水叩拜。

“龙王爷显灵了!龙王爷显灵了!” 如同点燃了引线,岸上的人群瞬间沸腾了!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在滂沱大雨中,朝着深潭的方向,磕头如捣蒜。他们脸上混杂着雨水、泪水和狂喜,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嘶哑,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狂热的呼喊。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对“神迹”的敬畏,瞬间淹没了他们所有的理智。

村长也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老泪纵横,口中念念有词,反复重复着“龙王爷开恩”。没有人再看我一眼。我这个刚刚从潭底爬出来的“祭品”,此刻在他们眼中,大概只是一个侥幸没有被龙王爷收走的、无关紧要的蝼蚁罢了。我的存在,我的经历,在这“神迹”般的暴雨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荒谬。

我躺在冰冷的岩石上,任由冰冷的雨水疯狂地冲刷着我的身体,冲刷着我脸上的血污和泥泞。伤口在雨水的刺激下阵阵刺痛,但身体深处那股来自巨蛇的暖流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

我费力地转过头,目光投向那依旧漆黑一片、翻滚着浑浊浪花的深潭水面。

就在我目光投向潭心的刹那——

水面猛地向上隆起!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黑色轮廓,如同蛰伏万年的太古山脉,破开浑浊的浪花,缓缓升起!

巨大的、覆盖着破碎黑色鳞片的头颅最先露出水面,雨水冲刷着它伤痕累累的躯体。那双曾经幽绿冰冷的竖瞳,此刻却燃烧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到极致的光芒——有解脱枷锁的狂喜,有忍受千年痛苦的疲惫,有对这片土地和愚昧生灵的悲悯,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嘲弄?它庞大的身躯带起滔天的水浪,如同神话中走出的洪荒巨兽,静静地悬浮在暴雨倾盆的潭心。

岸上叩拜的村民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呆了!狂热的呼喊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无数双眼睛惊恐万状地、死死地盯着那破水而出的、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黑色巨蛇。恐惧重新攫住了他们的心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们瑟瑟发抖,牙齿咯咯作响,连逃跑的力气都失去了。这……这就是他们供奉的龙王爷?如此狰狞,如此……巨大?

巨蛇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那双燃烧着复杂光芒的竖瞳,似乎穿透了重重雨幕,穿透了人群的恐惧,最后……落在了岸边岩石上,渺小如尘埃的我身上。

就在这一刹那,一个清晰的、平静的、带着一种亘古沧桑感的声音,直接在我疲惫不堪的脑海中响起,如同一声悠远的叹息:“小祭品……谢了……”

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痛苦和急迫,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宁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巨蛇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它昂起头颅,朝着铅灰色的、电闪雷鸣的苍穹,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咆哮!一股难以形容的、威严而古老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压得岸上所有人匍匐在地,连头都无法抬起!

随着这无声的咆哮,它那覆盖着破碎黑鳞的身躯上,骤然爆发出亿万道璀璨夺目的金光!光芒如此强烈,瞬间刺穿了厚重的雨幕,将整个黑龙潭乃至周围的天空都映照得一片辉煌!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它那庞大的蛇躯在金光中开始蜕变!黑色的鳞片片片剥落,化作点点金芒消散,新生的、如同纯金铸造的鳞片覆盖全身!头顶,两只峥嵘的、如同古玉般的犄角刺破虚空,威严尽显!腹下,四只闪烁着五色云气的巨爪撕裂金光,探了出来!

蛇蜕化龙!金光万丈,龙吟九天,虽无声,却响彻灵魂!它在滂沱大雨中,在无数双呆滞、惊骇、茫然的目光注视下,完成了这神话般的蜕变!庞大的金色龙躯搅动着风云,缠绕着粗大的雷霆,威严神圣,不可逼视!

它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嘱托?

随即,那新生的、威严神圣的金色巨龙发出一声震动寰宇的无声长吟,庞大的身躯裹挟着万顷风雨和耀眼的雷光,冲天而起!如同一道撕裂苍穹的金色闪电,猛地扎入了那翻滚奔腾的、厚重无边的浓黑云层之中!

轰隆——!!!!一道前所未有的、连接天地的巨大金色闪电,随着巨龙的入云而轰然劈落!照亮了整片昏暗的天地,也照亮了岸上每一张惨白、呆滞、写满了无法理解的脸庞。

暴雨,在这道贯穿天地的金光之后,下得更急、更猛了。如同天河彻底倾覆,冲刷着大地的污浊和焦渴。

我躺在冰冷的岩石上,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身体早已透支,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哗哗的暴雨声,还有……岸上村民们呆滞片刻后,猛然爆发的、更加狂热的哭喊和叩拜声:“龙王爷!是龙王爷真身!龙王爷化龙飞升了!”

“神迹!真正的神迹啊!龙王爷保佑!”

“我们有救了!龙王爷显圣了!”

他们狂热地呼喊着,将所有的敬畏、感激和恐惧,都投向了那早已空无一物、只有无尽暴雨倾泻而下的天空。没有人再去想那深不见底的潭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关心我这个躺在泥水里的“祭品”为何活着爬了出来。

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尝到了雨水混合着血水的咸涩味道。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席卷了我。他们依旧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神话里,将毁灭的源头当作救世的神只来膜拜。那巨蛇——不,那金龙的悲悯眼神,它最后那句无声的“谢了”,还有它飞升前那仿佛穿透时光的、洞悉一切的注视,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我的灵魂里。

雨点疯狂地砸在我的脸上、身上,冰冷刺骨。我望着村民们狂热叩拜的背影,望着那片依旧翻腾、却不再有巨蛇潜伏的漆黑潭水。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亘古疲惫的声音,仿佛跨越了云层,再次直接在我灵魂深处幽幽响起,如同最后的叹息:“他们……很快……就会……忘记……”

本章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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