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一口气走访了三家企业，时间已近正午十二点半。汪鹏程与司机小田在路边匆匆扒完一碗炒粉，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站——下午两点半前，必须把余下的三家参展企业也跑完。
所幸，两点二十分，最后三家也走完了。汪鹏程走出最后一家企业大门，后背几乎被冷汗浸透。六家企业里，竟有三家对参展细节一无所知！这个李国才，真是害人不浅！幸好今天亲自来核查，否则12号的展销会出了纰漏，他真不知该如何向裴书记交代。
他立刻赶回家收拾好出差行李，再奔县政府。抵达时，已是两点五十分，距离与宋县长约定出发的时间仅剩十分钟。
趁着出差不用车，汪鹏程将司机小田派给吴小明跑三天。陈奇涵老师病重，前列腺癌晚期，情况危急。汪鹏程前期已和几位要好的初中同学捐过款，如今陈老师急需用钱。他与吴小明、丁勇建商量，由他俩去县里各乡镇中学跑一趟募捐。陈老师是全县知名的语文教师，吴、丁二人又在教育系统，应该能筹到些钱。
上了宋县长的车，一行人直奔温州方向招商。两辆车同行，第一辆坐着宋县长、她的秘书小刘以及汪鹏程；第二辆是招商局的车，载着招商局局长李济民、副局长蔡坤和产业政策科长。
宋县长比汪鹏程的大姐汪大凤小一岁，是江南大学的校友。这位刚过四十、气质干练的女干部，上个月才调来向阳县任县长。汪鹏程与蔡坤去年曾在温州挂职学习半年，积累了不少企业人脉。宋县长作风雷厉风行，上任伊始便亲自带队赴温州招商引资。
得益于金华至丽水高速的开通，晚上九点半，车队便顺利抵达温州市区。宋县长不讲究排场，对住宿也要求不高，一行人就近找了家经济型酒店入住。简单商议了次日行程后，便各自休息。
第二天清晨七点半，众人用完早餐便立刻出发，开始了密集的企业拜访。
一上午高效走访了五家企业。每到一处，宋县长都耐心细致、言辞恳切地宣传向阳的投资环境。她那不知疲倦的劲头和干练的气质，甚至让一位企业老板难以置信她竟是一县之长。待汪鹏程证实后，企业老板们无不感动，感叹江南省发展之快，连县长都如此敬业拼搏，实在了不起！
第五家企业老板极力挽留午饭，宋县长婉言谢绝：“我在向阳等您！若您来向阳做客，下次我到温州，一定在您这儿好好吃顿饭！”她指挥司机将车开进一条小巷，汪鹏程正欲寻找饭店，宋县长却摆摆手：“不用麻烦，就在这巷子里吃碗面吧。这里好停车，巷子里的面馆多是老店，味道错不了。而且吃面快，省下时间下午还能多跑几家。”汪鹏程对这位师姐的务实高效，由衷钦佩。
下午的节奏依旧紧凑，又接连拜访了六家企业。临近傍晚，汪鹏程引导宋县长一行前往宏海集团程大水处用餐。得知程大水是向阳县人，且与汪鹏程沾亲，宋县长便欣然同意。
汪鹏程上午已通知过程大水。待众人结束最后一家企业的拜访，他迅速给大水发了短信。车至宏海集团，大水与妻子阿美早已在门口恭候。
晚宴设在集团本部。席间，宋县长得知大水在市经开区有投资项目，十分高兴。大水热情好客，开了四瓶茅台。乡音环绕，气氛如同家宴，宾主尽欢，酒也喝得尽兴。
大水劝汪鹏程喝第三杯时，宋县长护着他，对大水道：“程总，小汪不能喝，您也少喝点，过量伤身！”大水望着宋县长，心中诧异这位县长竟如此体贴细心。宋县长认真征询大水对向阳工业园招商引资的意见，大水也坦诚相告，重点谈了投资环境、安商服务、环保要求和产业链配套等方面的看法。宋县长很欣赏他的直率与中肯，感慨道：“今天能听到真话，对我触动很大。”
大水还主动向宋县长推荐了几家有意向外迁的企业，并当着她的面，用流利的温州话与那几位老板通电话，敲定了次日向阳县县长亲自拜访的行程。宋县长等人一句也听不懂，待大水放下电话，她好奇地问：“程总，你这温州话怎么讲得这么地道？”大水笑道：“县长啊，我来温州已经二十四年了！”众人闻言，无不感叹岁月沧桑、创业之艰。
大水热情，当晚入住宏海集团本部接待中心，环境干净舒适。宋县长特意叮嘱汪鹏程务必付房费。汪鹏程嘴上应承，心里却清楚：到了大水这儿，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若真要付钱，以程大水那爽快仗义的性子，指不定会把自己骂成什么样。
次日离开宏海集团时，阿美为每人准备了一份随手礼。汪鹏程得知女同志是丝巾，男同志是皮带，便没推辞。他早听大姐汪大凤夸赞过程大水的后妻阿美贤惠周到、落落大方，这次见面，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天，他们按大水推荐走访了四家企业，又拜访了招商局局长李济民联系的三家。傍晚时分，车队开往向安镇用晚餐。途中，汪鹏程向宋县长介绍了向安镇，提到傍晚海景尤为壮丽，宋县长欣然应允前往。
因为镇长林轶也是女性，加之短短两天高效拜访了18家企业，其中8家表达了强烈意向，成果喜人，宋县长心情极佳，破例喝了一杯红酒——她平时是滴酒不沾的。
晚餐后，汪鹏程提议去海边散步。宋县长体贴地让林轶镇长不必陪同，两人互留名片，相约回江南再聚。林轶辞别后，宋县长一行便随汪鹏程来到海边。
夕阳熔金，将海面铺成一片橙红的绸缎。碎金跳跃的浪花轻吻着白沙，一行人赤足漫步，踩着温润的潮痕。海风裹挟着咸甜的气息拂过发梢，每一步都像踏进暖融融的梦境，脚印里盛满了晚霞和无垠的欢欣。
漫步时，汪鹏程兴奋地描述去年台风过后，海鲜爬满海滩的奇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又说起与张继东在食堂炒辣椒把全镇干部熏跑的趣事，逗得宋县长咯咯直笑。宋县长偶尔望向这位师弟，眼神中带着大姐般的慈爱。
原计划还需在温州停留一天，宋县长却临时接到电话，通知后天有位副省长要来向阳视察。行程有变，他们必须第二天就返回向阳。
当晚，在温州市下榻的宾馆房间里，宋县长召集众人开了个碰头会。“这两天收获不小，”她总结道，“李局长，你作为招商一把手，在这里多留几天，重点跟进那六家意向强烈的企业，深入洽谈细节。至于另外十二家，汪主任、蔡局长，你们俩得留下一个，在温州再坚守半个月，想办法争取突破！”
汪鹏程是县经贸委一把手，家里确实积压了不少工作，一时没有立刻表态。蔡坤性子急，一听要留半个月，马上说：“县长，我可能留不了……”
宋县长不解：“你一个副局长，单位工作安排得开，为什么不行？”
蔡坤直言：“县长，我……我上个星期刚结完婚，我……”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汪鹏程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这位蔡兄弟，撒什么谎不好，偏偏跟县长说这个？宋县长失望地摇摇头。李济民恨铁不成钢地狠狠掐了蔡坤一把，痛得他龇牙咧嘴。
汪鹏程立刻接话：“县长，我留下！”
宋县长满意地点点头，只关切地问了一句：“缺钱不？”
“不缺不缺！”汪鹏程连忙回答。
宋县长一行返程后，汪鹏程在温州足足坚守了半个月。半个月后，他拨通了宋县长的电话，声音里带着疲惫却掩不住兴奋：“报告县长，那十二家企业都走访过了，还额外拜访了三家。好消息是，有六家明确表示近期会来向阳考察！”
电话那头传来宋县长欣喜的声音：“鹏程，辛苦了！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