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铮继续布署:
“这条额骨河,被罕盟称为母亲河,源头在西兀的伏鹿山,蜿蜒向东,最终流入北海。
中上游是东兀和罕盟天然的国界,中下游贯穿整个罕盟草原。
冬天封冻,河面上可以直接行军,走的应该是这条路,这条路最近,还会经过三个东兀的城池,补给也方便,回去应该也是这条路。
他们此次来东兀的目的是和亲,送嫁,现在那个三公主还不知道要嫁给谁,从定下和亲对象,走六礼,再加上准备婚礼,东兀的婚俗和大夏差不多,最快也要两个月。
既然是送嫁,罕盟使团定要在三公主完婚后再返程。
我想,罕盟使团等不了两个月,两个月后,河面开化,走不了人,需绕行十几天的路,耗时耗力,风险大,不值当。
所以,我猜测,罕盟会要求婚礼从简,从速,一个月是极限。
我们只需要一个月后,点三千骑兵,在这里守株待兔,这里,再陈兵一万,防蛮子的接应部队,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布芙的视线随着陆文铮的手指在舆图上走走停停,思路也跟着他的走,听陆文铮分析完后,心里乐开了花,怪不得看陆元帅顺眼,原来和自己一样,蔫吧坏。
哈哈哈,她太喜欢陆文铮的路数了,就该这样,别管过程如何,打赢了才是重点,近水楼台,她得给八营捞点好处,正色道:
“元帅,我八营请战出兵。
骑兵组建多日,正待实战检验,八营愿为先锋,为此役冲锋陷阵,请元帅恩准。”
组建多日?八营的骑兵有多新,自己心里没个数?
那姓陆名问的骑兵教官还没回呢,就要实战检验,着个什么急!
布芙等着元帅的答复,谄媚讨好的样子没眼看,她要是长了尾巴,现在都得摇出残影。
陆文铮瞅了又瞅,没忍心马上拒绝:“一个月后,看八营的训练程度,再行定夺。”
再行定夺,那就是有戏,一个月,足够了,布芙乐颠的往椅子上一瘫,架起二郎腿晃起大脚丫子。
江大人觉得东兀此行不虚,长了见识了,陆文铮给他演绎了什么叫当机立断,一场有着非凡意义的战役,就这样定了下来。
罕盟的命运可能就改变在陆文铮的这几句话间,由心敬佩道:“陆元帅英明。”
梁正在羽林卫任副统领,护卫皇宫,一年到头连个小贼都碰不上,更别提参加一场战役,都是武将,当然希望有施展拳脚的机会,对于北焰军他是向往的,羡慕的,也由心的赞道:
“陆元帅神武。”
四人针对晚上的冬仓夜宴讨论了一番,最后决定照常参加,陆文铮也去,就是要装的羸弱一些,毕竟刚刚解毒,身体虚着呢,演戏演全套。
至于白日和罕盟冲突,晚宴要回避一下,那是不可能的,要回避也是罕盟回避。
布芙兴奋的直嚷嚷,馊主意一个一个往外冒,势要在晚宴把罕盟使团气个半死。
陆文铮很无奈,及时制止,给布芙定了个纲:罕盟一切挑衅行为,不予理会。
一帮快死的人,跟他们计较什么?罕盟做过火了,自然有东兀替咱们出头。
晚宴前,萧染早早的就来接他们。
萧染看着布芙胳膊夸张的吊在脖子上,心里好笑,行吧,你说伤的重那就重,明知道是装病,还是要问候一二:
“阿布,胳膊可还疼?”
布芙给他飞了个“你傻吧”的眼神,反问:“你说呢?”
“那定是疼的。”萧染受不了那个眼神,顺着她说话总是没错的。
冬仓夜宴。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帝后二人,大殿两侧分坐着各国的使臣和东兀重臣,还有五谷状元。
布芙也有一席位,在陆文铮席位身后。
大夏使团的席位和罕盟使团的席位相隔最远,想必是东兀故意安排的。
陆文铮和布芙两个“重病号”,得到了帝后二人的殷切关怀,嘘寒问暖一番后,又诚挚的表示了歉意,并承诺定会严惩凶手。
为表关心,他俩的菜品和饮品都做了调整,还安排两个宫女单独伺候他俩。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融洽,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场下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陆文铮、江大人和临近的宾客交谈甚欢,明知道说的都是虚伪的客套话,但听着就是能让人感觉到真诚,这也是门大学问。
布芙很佩服,看着热闹也没忘自己的职责,精神紧绷着,警惕四周。
梁正也插不上嘴,和布芙两个人边吃边看热闹,梁正很注意用餐礼仪,吃的很斯文。
布芙认为她吃的很有礼貌了,可旁人看来,她吃的是相当豪迈,但又很耐看。
美食在前,万不能糟蹋了,光摆在那看,有啥用?
辜负了老农的辛苦劳作,也辜负了厨子的费心费力,吃到肚子里才是美食的最好归宿。
东兀歌舞,不好看不好看,还是多吃点东西才是美事。
各国使臣献礼,不好看不好看,还是多吃点东西才是正事。
帝后大赏五谷状元,不好看不好看,还是多吃点东西才是好事。
酒过三巡,丝竹乐声骤停。
一罕盟打扮的少女袅袅娉娉走来,立在殿中央,用生硬的汉话说着:
“金勿邈沽愿献舞一曲,为东兀冬仓贺。”
金勿邈沽,布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大胡子曾经提过她,说图木多兰给上任国主当小夫人期间,经常被金勿邈沽欺压,是个蛇蝎美人。
她手下的奴婢换了一批又一批,伺候的稍有不周,就挖眼割耳,手段残忍,原来三公主就是她。
一曲牧歌,如涓涓溪水慢慢流进人的耳朵,洗涤心灵,让人沉醉。
三公主踏歌而行,又向帝后的宝座前走近了几步,路过陆文铮席位时,猝不及防的,恶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赶紧按住布芙,别让她打架。
这是陆文铮的第一个反应,紧忙回头。
还好,这个惹祸精挺听话,没暴起,就是嘴巴嘟嘟囔囔的,好像在骂娘,还回瞪了三公主一眼。
此时,布芙不但在骂娘,心里还把三公主贬的一无是处:
哎呦呵,金……,金啥玩意了的?金尿壶。
瞧你那眼瞪的,一点水平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抛媚眼呢,啧啧啧!
跳的什么舞?屁股扭的都快甩出去了,糟蹋了这只曲子。
哎呦呦,还朝东兀帝抛媚眼,抛的也太糟烂了,跟翻白眼似的。
眼神咋还能串门呢?这不行啊,得练。
咦?萧染怎么下场和她一起跳上了?萧染看上她了?不对啊,不是说萧染拒绝了吗?
东兀一众臣子惊掉了下巴,声音压不住的议论着,萧大将军竟然跳舞了!萧大将军竟然和罕盟三公主一起跳舞了!
萧大将军文武全才,且,擅歌舞。
他的母亲,也就是东兀国的公主,一生爱舞,有专门的配舞乐队,更有专门的宫殿练舞,收集天下舞种是她的爱好,每天舞上几曲是她的习惯。
在这样的氛围熏陶下,萧染从小耳濡目染,无师自通,他的舞美的像诗一样,潇洒脱俗,自成一派。
据说,只要他一舞,就会迷倒一片闺秀,只是,很少有人能亲眼目睹。
难怪东兀臣子惊讶,冬仓夜宴,和罕盟公主共舞,特殊的场合,特殊的状况,必然会有特殊的事情的发生。
至于要发生的特殊事情,猜测结论就是:萧染改了主意,要迎娶三公主。
两人的舞蹈配合默契,看得人赏心悦目,可陆文铮却看出了不同,坐在陆文铮席位后面的布芙也同样看出了不同。
场上的两人,舞的欢快愉悦,可在两人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欢喜,三公主沉着一张脸,有些焦急和恼怒。
萧染倒是挂着一丝微笑,可那微笑看着有点邪性,再加上那双看不透的双眸,竟让布芙品出了威胁的味道。
看着两人舞的极其默契,会武的人从功夫的角度细看,是萧染在牵制着三公主与他同进同退,尤其是三公主的右手,不管舞蹈动作如何变换,都被萧染牢牢控制着。
不对劲!
布芙眉头皱起,细细观察,终于让她发现了关键,后背吓出了一层汗,刚才光顾着看金尿壶扭屁股了,没有留意她的手,右手食指戴的戒指像是暗器。
她要暗杀陆文铮!
这还得了,如果在自己当亲卫的档口,陆文铮出了事,她的脸往哪放,她该如何向整个北焰军交待。
还没等布芙想到是否要出手揍死她,就听见陆文铮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布芙听懂了,这是警告她别轻举妄动。
恰好此时,场上二人的舞蹈停了,萧染向三公主施了一礼,温文尔雅的说道:
“三公主舞艺超群,举世无双,末将亦舞的尽兴,多谢。”
三公主,怒目圆瞪,不发一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陛下,刚刚陆元帅咳的厉害,御医说,陆元帅的病还需再行一次针,现在正好到时辰了,不若就让大夏使团先行回馆,也好尽快施针。”
萧染随便扯了个由头,想把大夏使团和罕盟使团早些分开,尤其是让布芙离蛮子远点。
于是,顺理成章的,东兀帝批准,大夏使团的冬仓夜宴草草结束,回了四方馆。
布芙还觉得有些可惜,夜宴上的好吃的,她还没吃够,那个金尿壶她还没机会收拾。
她手上的暗器是个什么玩意?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好奇的很。
昨夜抄了整夜的医书,众人都有些疲累,早早都歇了,布芙捧着她的雁翎刀,裹着棉被,窝在陆文铮的卧房门口,看上去也合眼睡着了。
夜深人静,丑时刚过。
某个不安分的人,换上了夜行衣,熟练的躲过护卫,几个纵跃,翻出了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