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铮东兀一行,只带了亲卫队。
布芙是又兴奋又紧张,整日被陆文铮拘着当亲卫,都快憋出毛病了,能去东兀逛逛,乐的睡觉都咧着嘴。
可一想起,这一行只有她领着三十几人护卫,又不免紧张起来,陆文铮可是一军主帅,万一有点差错,自己抹十次脖子都不够谢罪的。
临行前,左少钦万般叮嘱要小心提防西兀的奸细,西兀这些年净摆弄些旁门左道,擅于谍战,工于用毒,唯恐西兀会借机行刺。
布芙虽觉得左老头的絮叨有些烦人,但毫无质疑他作为军师的判断力,对于他的叮嘱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寒冬腊月,北风刺骨,吐口吐沫,没等落地就会变成冰疙瘩。
蒙头蒙脸的骑在马上,没一会儿就冻透了。
此时,布芙很羡慕大家,冷了就灌口烈酒暖一下,她一口都不敢喝,生怕起疹子添乱,耽误行程,只能骑一会儿马,再跟着马跑一会儿,才能暖和一些。
因此,布芙反思了一下,对于营里禁酒的命令,是否要放宽松一些。
比如,冬日赶路御寒的时候,可适当喝点,再比如,打了胜仗庆功的时候,也可以喝点。
两个暗卫每日欺负布芙,或被布芙欺负,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布芙下马跑的时候,他们就会领着队伍提速,看着布芙全力追马的样子,他们就开心的不得了。
布芙报复他们的方式简单又低级,念上几遍“陆听你个大傻子”“陆言你个二傻子”,无限循环。
念不了几遍,保管两人告饶,连带着亲卫队的兄弟也捂着耳朵求她别叨叨了,每每都以陆文铮烦躁的一句训斥结束:
“行了,别闹了,好好赶路!”
顶着这样的天气赶路,着实遭了不少罪,自小就吃了不少苦的布芙也有些吃不消,心底对大兀冬仓节好生抱怨,也不知道是大兀的哪个缺心眼的先人定了这么个日子。
太他娘冷了!
这一路也切身的体会到,为什么大夏的北疆一入冬,万事万物就像都被封冻了,动物冬眠,人猫冬,就算两国交战也会暂停一下。
这样的天气叫人如何打仗?行军就会冻死多半,没冻死的也会冻掉手脚。
积雪一厚,辎重车寸步难行,人站外面半个时辰不动弹就会冻僵,谁这时候出战,那挑战的不是敌军,是老天爷!
一路上,布芙紧绷着神经,半分不敢松懈,看路边的哪个雪包不顺眼都会射去一支箭,生怕中了埋伏,引得亲卫队整日里紧张兮兮的。
紧张过了头,在陆文铮和两个暗卫的眼里就变成了一惊一乍的,给了布芙不少白眼,布芙就当没看见。
一路上,出乎意料的顺利,腊月十三这一天到了东兀国都漠阳。
正午,大好晴天。
萧染,依旧白衣白马,未披盔甲。
发丝一根不乱,衣服没有一点褶痕,就连他骑的白马也打理的一丝不苟,依旧让人感觉他的一切都规规矩矩,板板正正。
那双眸也依旧深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萧染代东兀帝出城迎接陆文铮一行人,在漠阳十里外等了半日,终于迎到了人。
和陆文铮寒暄了一番后,就凑到了布芙跟前:“布将军,好久不见。”
“萧将军,别来无恙!”
布芙中规中矩的回礼,尽显大将风范,她们是使团,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夏,布芙知道轻重,不就是装个蛋,她会。
萧染把布芙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目光温暖如春日,他已经把布芙当做老朋友,开始叙旧:
“阿布,你的脚伤可好利索了?”
布芙谨记左军师的叮嘱,即将进城,更不敢松懈,高度警惕的观察四周,分出了一小部分精力回着萧染的问话:
“嗯,托你的福气,早好了。”
萧染没想到这次大夏的使者会是陆文铮,更没想到布芙会同行,心情极好,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
“阿布,等安顿下了,我领你好好逛逛漠阳城,感受一下我们冬仓节的热闹。”
“我没空。”
萧染满脸的疑惑和失落,布芙无奈的解释一句:
“我现在是陆元帅的卫兵,不得擅离职守,真没空。”
“不是营将了?被撸成大头兵了?阿布,你闯祸了吧?莫不是打架伤人了?”
萧染看看陆文铮又看看布芙,想从他们的表情里判断自己的猜测,布芙有些尴尬,也不想再分心和他聊天,言简意赅道:
“嗯,是犯了个错,没打伤人,就是抢了个人。”
萧染甚是不解,什么叫抢了个人?可再想和布芙说几句,她已经闭口不言,忙着警戒呢。
当兵和当将军就是不一样,说话都不得空。
幸好,他主动向东兀帝请了差事,由他全程接待大夏使者,有的是机会说话。
萧染知道,揽下接待大夏使团这个差事,他是不称职的。
因为他不愿与人闲聊,他认为说多余的话,是在浪费时间,他还不愿闲逛,想办什么事直奔目的地,其余的地方为什么要去?浪费时间。
漠阳城里哪里好玩,哪里好吃,他一个都不知道,但难不倒他,他有一群闲出门道的下属。
于是,他就逼着下属连夜做了一番功课,列了满满两页纸的清单,盼着布芙到了之后,好好陪她玩两天。
东兀,漠阳城。
熙熙攘攘,满城喧嚣,入目皆是繁华。
一进了城,放眼望去,乌压压全是人。
街道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悬挂着招牌旗帜,处处张灯结彩。
各家店铺使着浑身解数招揽生意,吆喝声连成片。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应有尽有。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街市行人,男女老少衣着鲜艳,步履欢快。
天寒地冻也未能冻住满城的笑颜,人人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容,节日的欢乐渲染了整座城,这份欢乐也感染了刚入城的大夏使团。
满街都是没见过的吃食,五花八门的小玩意,扰的布芙心痒痒,若不是牢记自己身负护卫使命,这会儿早扎人堆里跑没影了。
偶尔有行人向布芙她们投来善意的目光,布芙都微笑着点头回礼。
没想到,还没去过自己的国都,倒是先来了东兀的国都。
布芙心里不由暗自感叹,东兀的国都如此繁荣昌盛,不知我大夏国都是强他几分还是弱他几分?
定是要强他几分!
如此,便不负儿郎们在边关洒下的热血。
如此,即便此身战死,忠骨埋土,有这盛世也值了。
一行人落脚在东兀专门招待使臣的四方馆,接待陆文铮的礼遇是最高的,这让布芙感受到了两国的友好,也体会了长公主对母国使臣的重视程度。
只休整了片刻,萧染就引领着陆文铮和布芙入了东兀皇宫,觐见东兀帝后,参加专门为他们摆的接风宴。
东兀皇宫。
金碧辉煌,气势磅礴,尽显皇家气派。
宫门口,侍卫拦住了布芙,要求卸刀。
布芙不肯,瞪着大眼睛,虎着一张脸就要和侍卫干架。
萧染很为难,又很想笑:“阿布,这是皇宫,不能持械入殿,你放心,这里安全的很,我用性命向你保证,不会让陆元帅有任何闪失。”
陆文铮很得意,又很头疼:“布芙,这是皇宫的规矩,不可难为侍卫,把刀给他。”
布芙极不情愿的把佩刀交给了侍卫,没了刀,胸口和靴子里有匕首,腕子上有镯子,靴子的后跟还有刀片,不怕没家伙使。
那把雁翎刀,自从陆文铮送给她之后,还未曾离开过她,睡觉都搂着,稀罕的紧。
交了刀也不忘威胁一下侍卫:“捧好了,别给老子弄丢了,弄丢了,我就……”弄死你,布芙比了个抹脖子动作。
陆文铮嫌弃的瞪了布芙一眼,布芙很了解这个眼神,那是警告她别再老子老子的说粗话。
布芙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忘了大夏的体面,忘了装蛋,暗自告诫自己说话当心,不可再说粗话。
一进大殿,布芙差点被满殿的金灿灿晃瞎了眼,啥啥都是金色的,金色的柱子,金色的栏杆,金色的椅子,金色的屏风……
难不成都是金子做的?那得多少金子?都够整个北焰军娶媳妇用了吧!走时要不要顺点?会不会给大夏丢人?
心里正瞎琢磨着,袖子被萧染拽了一把,布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再一看陆文铮,正在行跪拜大礼。
她也慌手慌脚的赶紧跪倒行礼,学着陆文铮的样子,照葫芦画瓢,他咋做,她就咋做。
“大夏使臣陆文铮,叩见兀帝,万岁万万岁!叩见宁乐长公主,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赐座。”一个低沉的男声。
布芙寻声向上望去,先看到了一身华服的长公主,依旧雍容华贵,仪态端庄,正朝着她微笑,那笑容温柔的让人无法拒绝与她亲近。
旁边端坐着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挺好看,超级牛逼的派头,那眼神可够霸道的,不认识,也不难分辨,应该是长公主的男人,东兀国的皇帝,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大夏永泰帝她都没见过,倒是让她先见到了东兀的皇帝,也不知道自己家皇帝是不是比他家皇帝长的好看,是否比他家皇帝有派头。
布芙此时还不知道她所谓的“牛逼的派头”就是那帝王之气,王者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