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浸润着文圣宫。
白日里的喧嚣沉淀下来,只余下虫鸣唧唧与风拂过槐尊枝叶的沙沙声。
秦婉儿沉睡的“愈”字殿,笼罩在柔和的结界绿光中,静谧而安详。
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无声地出现在殿外回廊的阴影里,是林风。
他背负着守心剑匣,青衫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冷峻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他没有进去,只是隔着殿门,目光穿透结界,静静落在殿内玉榻上那抹沉睡的倩影上。
殿内角落,小白蜷缩在软垫上,三尾偶尔无意识地摆动一下,显然也在沉睡。
唯有婉儿枕边,一个小小的身影盘膝坐着,银发在月光下流淌着微光,暗金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手中捧着的一块温润的、散发着翠绿生机的玉佩——那是秦婉儿随身佩戴的灵玉,沾染了她的气息。
渊似乎感觉到了殿外的目光,抬起头,暗金色的眼眸看向门口的林风。
那目光纯净懵懂,带着一丝好奇。
林风对上那双奇异的眼睛,微微一怔,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渊也学着歪了歪小脑袋,似乎不太理解这个动作,但还是努力地咧开嘴,露出一个有些生涩的、纯粹的笑容。
他举起手中的玉佩,朝着林风的方向晃了晃,仿佛在分享什么宝贝。
林风冷硬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再次点了点头,身影如同融入夜色,悄然退去。
他没有回自己的居所,而是来到了文圣宫后山一处僻静的山崖。
崖边古松下,月光如练。他解下背后的守心剑匣,横放于膝上。
剑匣古朴,匣身流淌着温润内敛的青光,那是“守心印”的光芒。
铮——!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响起。
并非林风拔剑,而是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凝练如实质的青色剑意,缓缓拂过剑匣。
随着指尖的移动,剑匣上的青光如同被唤醒,流转得更加灵动。
匣中那柄沉寂的守心古剑,也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与主人共鸣。
月光洒在剑匣上,映照着林风专注而沉静的侧脸。
白日里在薪火堡独挡天魔魔爪、守护堡垒的惨烈画面,与方才殿外看到的那抹沉睡的苍白容颜,在他心中交替浮现。
守护的信念,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沉重。
守护堡垒,是卫道;
守护同门,是情义。
两者,皆是他剑心所向。
指尖的剑意愈发凝练纯粹,不再仅仅是锋芒,更蕴含了一种厚重如山、承载万物的意志。
剑匣上的守心印青光,随着他心念的流转,悄然发生着变化。
那温润的光芒中,隐隐多了一丝如同大地般承载、如同星空般包容的…意蕴。
这是他在连番血战与守护中,对“守心”真意更深层次的领悟——守护,非为固守一地,更是守护心中那份不容玷污的信念与情谊。
“心之所向,剑之所往。”
“守心…亦守…情。”
林风低语,指尖剑意猛地收敛。
剑匣上的青光也随之内蕴,仿佛完成了某种蜕变,变得更加深邃、更加坚韧。
他感受到,自己与守心剑的联系更加紧密,剑心通明之境,似乎触摸到了一个新的门槛。
就在此时。
“林师叔。”一个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林风回头,只见苏沐雨不知何时已来到崖边。
她换下了白日里略显庄重的弟子袍,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稳固,眼神明亮,显然在秦婉儿脱险后,她也得到了很好的休养恢复。
“沐雨。”林风颔首,“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多谢师叔挂怀。”苏沐雨走到古松下,月光勾勒出她清丽的轮廓。
她看着林风膝上的剑匣,眼中带着由衷的敬佩。
“薪火堡一战,师叔以身化剑,独挡魔爪,弟子虽未能亲见,但听铁柱师叔讲述,亦感心潮澎湃。
守心剑域,护佑苍生,实为我辈楷模。”
林风微微摇头:“职责所在。”他顿了顿,看向苏沐雨。
“你在堡垒,引动生命圣焰,焚魔护城,亦是…壮举。”他话语依旧简洁,但其中的肯定意味却清晰无比。
苏沐雨脸颊微红,轻声道:
“弟子只是…不想看到大家再受伤。婉儿师姐教导我们,‘愈’字真意,不仅是治愈伤痛,更要守护生命本身。”
她目光转向文圣宫的方向,带着深深的担忧,“不知婉儿师姐何时才能醒来…”
“先生既归,婉儿定会无恙。”林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两人一时无言,并肩立于月下古松旁,看着山下灯火渐熄的宫阙。
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拂过面颊。
一种经历过生死并肩、彼此理解信任的默契,在静谧的月光中悄然流淌。
无需过多言语,守护的信念,对同门的牵挂,便是此刻最好的交流。
许久,苏沐雨轻声问:“师叔,混沌深处…可怕吗?”
林风沉默片刻,目光投向深邃的星空:“可怕。然,先生之道,可镇混沌。”
“那…那个孩子,渊?”苏沐雨想起那个银发金眸的懵懂身影。
“先生带回,自有深意。”林风道。
“初生如璞玉,需善加雕琢。”
夜渐深。两人又站了一会儿,苏沐雨才轻声告退。
林风独自留在崖边,再次轻抚剑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更加厚重包容的守护剑意,心境一片澄明。
月光下,守心剑匣青光温润,仿佛与天上明月交相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