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耶斯带着他的人离开了,那扇厚重的门再次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压抑感,先前对峙的火药味尚未完全散去,此刻已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孤立。
沃克烦躁地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客厅里踱步,像一头被困在精美笼子里的野兽。
“操!”他低吼一声,一脚踢在柔软的皮质沙发扶手上,却只发出一声闷响,无力感更甚。“他们把我们当什么了?高危病毒?还是他妈的展览品?”
卢克警长坐在窗边,厚重的窗帘只留下一条缝隙。他透过那条缝,看着楼下街道上看似寻常,实则每隔十五分钟便准时交汇一次的“巡逻车”,眼神锐利。
“比那更糟,沃克。我们现在是资产,是筹码,也是潜在的威胁。海耶斯想彻底掌控我们,尤其是张烨的力量。”
陈静和莉娜已经盘腿坐在了客厅中央,各自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
陈静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滚动,试图绕过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设置的网络封锁。
莉娜则尝试连接一些本地的公共wiFi节点,并调出手机里预存的离线地图和民俗数据库,希望能找到一丝与外界联系的缝隙。
“不行,”陈静叹了口气,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屏幕的冷光,“防火墙是军方级别的,所有对外端口都被严格监控和过滤。尝试发送的任何加密信息都会被拦截分析。我们彻底断网了。”
莉娜也沮丧地放下设备:“本地信号也被强力干扰,GpS定位偏移严重。我感觉我们就像被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黑盒子里,扔在了华盛顿的正中心。”
阿丽莎·陈没有参与技术尝试,她站在房间一角,仔细检查着墙壁、灯具和通风口,用随身携带的简易检测仪测量着。
“环境监测数据是实时上传的,包括声音、温度、甚至空气成分的微小变化。他们不仅在监视我们,还在‘研究’我们,像观察培养皿里的微生物。”
她转过身,看向众人,语气带着科学家的严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这种‘科学’研究方式,完全违背了伦理。他们将研究对象物化,忽略了主观能动性和潜在的不可控变量,尤其是涉及到张烨先生这种,复杂的能量生命体时。”
“能量生命体?”沃克停下脚步,挑眉看向张烨。
陈解释道:“根据有限的观测数据,张烨先生身体周围持续存在着一种有序的、与已知物理规律迥异的能量场,其强度和质量远超常人,从生物学和能量学的角度看,定义为一种高阶能量生命形态并不为过。”
这番话让气氛更加凝重。他们不仅是囚徒,还是被剖析研究的对象。
雷耶斯探员揉了揉眉心,疲惫地坐下。
“海耶斯的目的不仅仅是控制那么简单。他背后肯定有更大的压力。五大湖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我们展现出的能力,尤其是张烨的能力,让某些高层感到了恐惧,同时也看到了,巨大的利用价值。他们想复制,想掌控,或者至少,要确保这股力量不会脱离他们的轨道。”
“所以我们成了小白鼠?”沃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因为我们会那些他们不懂的玩意儿?老子在战场上拼命的时候,他们还在办公室里玩政治游戏!”
“现在说这些没用,沃克。”卢克警长从窗边转过身,脸色阴沉,“关键是,我们该怎么办?硬闯出去?还是乖乖听话,把东西交出去,祈求他们能‘善待’我们?”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依旧闭目盘坐的张烨身上。
陈静合上电脑,忧心忡忡地说:“硬闯几乎不可能。这里是超常现象管理与应对署的核心地盘,我们装备不足,人人带伤,外面有多少守卫和监控我们完全不清楚。而且,一旦发生冲突,我们就真的坐实了‘威胁’的罪名,再无转圜余地。”
莉娜抱着膝盖,声音有些发颤:“可是,把张烨的东西交出去,那和投降有什么区别?而且,阿丽莎·陈也说了,他们根本不懂,乱来会出事的。我们?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她的眼中流露出对幽影镇、对那片广阔荒漠的思念,与眼前金碧辉煌的牢笼形成鲜明对比。
雷耶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海耶斯现在用的是高压手段,试图让我们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屈服。但他不敢用强,至少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张烨用强。他忌惮张烨的力量,也忌惮可能引发的后果。我们在赌,他也在赌。赌谁的耐心先耗尽,或者,赌会不会有变数发生。”
“变数?在这里?”沃克嗤笑,“指望谁?指望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教’再来卖点情报?还是指望德州的老乡们开着拖拉机来冲击五角大楼?”
一直沉默的阿丽莎·陈突然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有限的合作?交出部分非核心的数据,展示一定的‘诚意’,换取一些活动空间和通讯权限?这是一种谈判策略。”
“不可能!”卢克和沃克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那是我们的命换来的!”
沃克补充道,“给了他们,谁知道他们会用来做什么?制造更厉害的武器?还是搞出更邪门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直如同古井般沉寂的张烨,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清澈,仿佛能洞穿这室内的压抑与迷茫。
“各位,”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现在心浮气躁,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张张写满焦虑、愤怒或沮丧的脸,继续说:“我们眼下的困境,虽然像个牢笼,但换个角度看,也是个修行的道场。”
“道场?”莉娜没听明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没错。”张烨轻轻点了点头,“我们道家修行,讲究的是‘在逆境中磨炼心性,在困顿里领悟大道’。过去的祖师先辈,很多都是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中,才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明白了天地间的玄妙。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外面有强权压迫,内心又充满忧虑和恐惧,这正是磨练我们心性,看清自己不足的好时机。”
他看向沃克和卢克:“沃克先生,卢克警长,刚强勇猛是你们的长处,但过于刚强反而容易受挫。在这种时候和地方,单凭一时冲动的勇气,只会引来灾祸。”
他又看向陈静和莉娜:“陈博士,莉娜,智慧和学识确实是利器,但如果内心被恐惧遮蔽了,再高的智慧也难以施展。”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雷耶斯和陈医生:“雷耶斯探员,陈医生,权衡利弊和保持理性确实必不可少,但如果失去了根本的原则和立场,妥协就会变成坠入无底深渊。”
张烨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海耶斯想夺走我们道法的根基,这是‘大道之争’,无关对错,只关乎存亡。我们既然已经表明了立场,现在更需要沉下心来,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他着急,我们不必着急。他先动,我们再看情况应对。”
“静观其变?”雷耶斯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正是。”张烨再次闭上了眼睛,呼吸变得又慢又长,仿佛与周围那种紧绷的气氛完全隔开了,“守住自己的本心,稳住自己的阵脚。外面的风雨,总有停的时候。华府这潭水很深,底下暗流涌动,并不只有海耶斯一股势力。我们耐心等着,转机,一定会出现。”
他的话就像一根定海神针,虽然没能立刻驱散所有人心中所有的不安,却让大伙儿那狂躁焦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啊,他们还有张烨。
这个来自东方的道士,他那份冷静和深不可测,本身就是他们身陷这座孤岛时,最大的依靠。
大家不再争吵,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有的尝试继续进行有限的研究,有的学着张烨的样子试着静坐,有的则只是默默地保存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