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后台的“下马威”，谁是真正的导演？
次日下午，两点四十五分。
江城大剧院。
这座城市最顶级的艺术殿堂，如一艘巨大的白色帆船，静静地停泊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平日里，这里是高雅艺术的圣地，普通市民只有在夜晚演出时，才有机会一窥其内部的辉煌。
苏晨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玻璃幕墙。赵林科长提前打过招呼，他畅通无阻地从员工通道进入。
与前厅的金碧辉煌不同，剧院的后台是另一个世界。空气中混杂着木料、油彩、尘埃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松香气味。巨大的舞台布景像沉默的怪兽，静静地立在阴影里。各种粗大的电缆如同黑色的巨蟒，盘踞在地面上，延伸向黑暗的深处。
这里是光鲜亮丽的背面，是所有戏剧与幻梦的诞生地，也是一切混乱与秩序的交界点。
苏晨没有急着去主舞台，他手里拿着赵林科长给的通行证，像个好奇的实习生，在迷宫般的后台廊道里不紧不慢地走着。他需要先熟悉这里的地形，更重要的是，要以一种最自然的方式，出现在清流文化团队的视野里。
穿过一道厚重的隔音门，一阵嘈杂的人声和器械搬动的声响传来。主舞台到了。
舞台上灯火通明，十几名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人员正在忙碌地调试灯光、布置景片。他们分工明确，行动高效，显然是一支经验丰富的专业团队。
人群的中心，柳莺正站在那里。她今天换下了一身旗袍，穿着一套干练的白色亚麻休闲装，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正拿着一个对讲机，条理清晰地指挥着现场。
“三号追光灯角度再抬高五度，光圈缩小一点，我要的是一个聚焦的点，不是一片模糊的光晕。”
“道具组，那几盆莲花盆景先不要搬上来，等主背景幕布挂好再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嘈杂的现场清晰可辨。那团淡青色的“风雅”气运在她周身流转，让她在这一片混乱中，显得格外醒目而出尘。
苏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换上一副谦和而略带一丝拘谨的笑容，朝着舞台走了过去。
他刚踏上舞台的边缘，一个戴着鸭舌帽，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就拦住了他。男人胸前挂着“技术总监”的牌子，一脸不耐烦地上下打量着苏晨。
“哎，你，哪个单位的？这里是工作区，闲人免进。”男人的语气很冲，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特有的傲慢。
“您好，我是市府办的苏晨，过来配合晚会的筹备工作。”苏晨客气地递上自己的名片。
技术总监接过名片瞥了一眼，随手揣进兜里，脸上的不耐烦丝毫未减。“市府办的？我们这是专业技术活儿，你们办公室的人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那边有休息区，您去那儿坐着喝喝茶，等我们弄完了，柳总会过去跟您汇报的。”
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简直就是直接在下逐客令。
【叮！检测到负面言灵：专业壁垒（中效）！】
【言灵解析：对方试图通过强调专业性，将你排斥在核心工作区域之外，削弱你的话语权，并固化你“外行领导内行”的无用形象。】
苏晨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典型的下马威。这些常年跟各种活动方打交道的“老江湖”，最擅长的就是给甲方派来的“监工”一个下马威，先把对方的气焰打下去，后续的工作才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如果苏晨此刻发火，或者搬出官衔压人，就正中对方下怀。他只会得到一个“官僚”的标签，被整个团队在暗地里抵触。
苏晨不仅没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真诚了些。
“您说得太对了，我就是个外行，看什么都新鲜。”他像个虚心求教的学生，目光在舞台上那些复杂的灯光架和音响设备上扫过，“我就是怕自己不懂，回头领导问起来，一问三不知，那才丢人。所以赵科长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多看多学，当好‘服务员’。”
他巧妙地避开了“监工”的定位，把自己放在了“学生”和“服务员”的卑微位置上，瞬间瓦解了对方的敌意。
技术总监见他态度这么好，神色稍缓，但依旧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我们这儿忙，设备多，您要是不小心碰着哪儿，耽误了进度，这责任……”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苏晨点点头，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
“我明白，我一定注意。哦，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碰到了剧院的王主任，他听说我是府办派来盯现场的，特意拉着我聊了几句。”
苏晨口中的“王主任”，是赵林昨天在电话里特意提到的大剧院办公室主任。
听到“王主任”的名字，技术总监的表情微微一变。
苏晨继续说道：“王主任说，这次晚会的设备，剧院方面是全力支持，但毕竟是市里主办的活动，规格高。他担心剧院有些老旧的线路和接口，跟你们这些顶级的专业设备不完全匹配，怕到时候出什么岔子。他让我务必在现场盯紧一点，尤其是灯光和音响的联调环节，一旦发现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或者需要剧院方面紧急配合改造的地方，让我第一时间汇总，直接报给府办。府办会马上协调城建和电力部门，现场解决。”
苏-晨这番话，说得平缓而诚恳，却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中了要害。
他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压人，而是把剧院的负责人抬了出来。
他没有说自己要“检查”，而是说要“发现隐患，上报府办，协调资源”。
这一下，性质全变了。
他不再是一个碍手碍脚的“监工”，而是变成了一个能调动外部资源，为大家解决后顾之忧的“关键人物”。
如果技术总监再把他拦在外面，万一，只是万一，现场真的出了什么线路问题，导致设备损坏或者进度延误，那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是你技术总监不让“联络员”进场排查隐患导致的。这口锅，不大不小，但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技术总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起来，那股子傲慢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副僵硬的笑容。他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嗨，瞧我这……我不是那个意思。苏科长，您是贵客，快，快请进！”他连忙让开身子，还殷勤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您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进行第一轮灯光联调，您在旁边看着，给我们多提宝贵意见！”
【叮！言灵“专业壁垒”已被瓦解。目标人物气运出现紊乱，“傲慢”气运被“忌惮”气运压制。】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舞台中央的柳莺走了过来。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一双秋水般的眸子落在苏晨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何总监，怎么回事？”她的声音依旧温婉，却让那位技术总监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没，没什么，柳总。”何总监连忙解释，“这位是市府办的苏科长，来指导工作的，我正要请他进来。”
“苏科长，你好。”柳莺向苏晨伸出手，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昨天在老干部局见过。没想到你今天就亲自到现场来了，真是辛苦。”
她的手很软，带着一丝凉意，一触即分。
“柳总客气了，我是来学习的。”苏晨握住她的手，同样回以微笑。在接触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柳莺身上那团淡青色的“风雅”气运之下，有一股极细微的、与白狐同源的“隐世”气运在流转，如同深潭下的暗流，难以捉摸。
这个女人，绝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何总监，你先去忙吧。”柳莺对技术总监说了一句，然后转向苏晨，“苏科长既然来了，就由我带你四处看看吧，也顺便给我们提提意见。”
她这是接手了。显然，她意识到苏晨不是何总监这种角色能应付的。
“那就太麻烦柳总了。”苏晨欣然应允。
柳莺带着苏晨，在巨大的舞台上缓缓走动，一边走，一边用一种专业的口吻介绍着舞台的布局和设计理念。
“这次的主题是‘夕阳红，莲花颂’，所以我们的主色调会采用暖金色和莲青色，营造一种温馨又不失高雅的氛围。”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全都是关于工作的，没有半句私人的试探。
苏晨也扮演好一个好学的“外行”，不时提出一些听起来很幼稚，但又恰好能引出更多信息的问题。
“柳总，我看你们公司的名字叫‘清流’，这次活动的主题里又有‘莲花’，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寓意？我记得古代文人雅士都喜欢用‘清流’自比，以莲花自喻高洁。”
他状似无意地抛出了一个引子。
柳莺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自然。她侧过脸，看了苏晨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
“苏科长对传统文化也很有研究。”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疏离，“只是个巧合罢了。客户喜欢，我们就这么设计。我们是做服务的，一切以甲方的要求为准。”
她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开，不留丝毫破绽。
苏晨没有追问，只是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知道，对付这种人，急不得。
就在这时，苏晨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吴宇发来的一条微信。
“苏大才子，后台的盒饭好吃吗？伺候人的活儿不好干吧？[偷笑]”
苏晨看了一眼，嘴角弯了弯，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揣回兜里。他的目光重新投向舞台深处，那里，几个工人正在悬挂一幅巨大的背景幕布。
柳莺注意到了他这个细微的动作，问道：“有急事？”
“没有，工作骚扰短信。”苏晨随口答道。
柳莺没再多问，她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平板电脑，递给苏晨。
“苏科长，这是我们为这次晚会设计的最终版主视觉方案，你先过目一下。如果府办这边没有意见，我们就要开始制作相关的宣传物料了。”
苏晨接过平板，屏幕上是一副精美的设计图。画面中央，是一朵盛开的金色莲花，背景是夕阳下的江水，整个画面构图大气，色彩典雅，确实是高水准的设计。
他放大画面，仔细地欣赏着每一个细节。
就在他将画面拖动到右下角，准备看看落款时，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设计图的最下方的角落里，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作为整个画卷的压角章，印着一个小小的、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的暗纹。
那是一个极其抽象的符号，由几根交错的线条组成。
单独看，它什么都不是。
但苏晨的脑海中，系统瞬间将这个符号与他记忆深处的一个印记重合了。
那是他在“白狐”季老书房里，在那本旧书的书页上发现的“暗印”！
虽然细节上略有不同，但其核心的结构与笔触的走势，如出一辙！
【叮！检测到与“暗印”高度关联的权力符号！正在进行信息比对……】
【符号解析：此为“清流雅集”核心圈层成员使用的隐秘徽记，代号“鱼符”。】
苏晨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这个秘密团体存在的，最直接的物证！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狂跳，脸上保持着欣赏和赞叹的表情，指着那个角落，用一种外行发现“彩蛋”的惊喜语气问道：
“柳总，这个角落里的小图案是什么？挺别致的，像一条小鱼，是你们公司的防伪标识吗？”
他的语气天真而好奇，像一个发现了秘密的孩子。
柳-莺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如同一把无形的刀，直直地刺向苏晨的眼睛，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会议室里，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