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老狐狸的茶局，笑里藏刀的碰头会！
市委老干部局的办公楼，是一栋九十年代风格的苏式建筑，墙皮带着些许剥落的痕迹，廊道里弥漫着一股旧报纸、封存的档案和淡淡樟脑丸混合的气味。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尘埃，在从高窗透进来的斜光里缓缓浮动，时间在这里仿佛被调慢了半拍。
一楼大厅的接待处，一个大姐正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用毛衣针织着什么，桌上的收音机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播放着评书，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腔调是这栋楼里唯一的波澜。
苏晨说明来意后，大姐头也没抬，朝着楼梯方向努了努嘴：“三楼，左拐到底，活动处。”
这股子气定神闲的松弛感，与市府办那种时刻紧绷的氛围截然不同。
苏晨顺着吱呀作响的水磨石楼梯上了三楼。活动处的门牌下，一扇木门虚掩着。他轻轻敲了敲。
“进。”
声音还是电话里那个懒洋洋的腔调。
苏晨推门而入，一股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办公室不大，陈设简单，但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套精致的黑檀木茶海，一个穿着白衬衫、肚子微凸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茶海后，慢条斯理地用茶夹洗着杯子。
他就是白建明。
白建明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抬眼打量了苏晨一番，脸上旋即挂上了一抹标准化的热情笑容，仿佛刚才电话里的疏离与推诿从未发生过。
“哎呀，是小苏吧？快来快来，坐！”他指了指对面的小木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尝尝我这朋友送的正山小种。”
苏-晨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地泡茶。
【人物：白建明】
【气运：八面玲珑（灰白相间）】
【当前状态：笑里藏刀，正在释放‘亲和咒缚’，试图软化你的立场，让你产生‘自己人’的错觉。】
果然。苏晨心中了然。这种起手式，是机关老油条最擅长的“温水煮青蛙”。先用热情和礼遇把你架起来，让你不好意思再提什么“落实指示”的硬话，从而在气场上先下一城。
白建明将一杯琥珀色的茶汤推到苏晨面前，茶香袅袅。
“小苏啊，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在府办四科，跟着赵林科长，前途无量啊。”白建明端起自己的茶杯，笑呵呵地说道，话语里全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白处长过奖了，我就是个新人，得多向您这样的前辈学习。”苏晨双手接过茶杯，态度谦恭。
“哎，学习谈不上，交流，交流嘛。”白建明摆摆手，呷了一口茶，眯起眼睛享受了片刻，才慢悠悠地开口，“这个晚会呢，其实就是我们老干部局每年一个常规活动，图个热闹。市府办那边工作那么忙，还专门派你过来，我们心里过意不去啊。本来想着，有些跑跑腿、打打电话的杂事，再麻烦你。”
话锋转回来了。他这是在重申刚才电话里的潜台词：你就是来打杂的，别想太多。
【叮！检测到言灵：降格定调！】
【言灵解析：对方试图将你的工作性质定义为“辅助性杂务”，以此确立其主导地位，限制你的行动范围。】
苏晨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惶恐”和“为难”，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白处长，您这么说我可就更紧张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焦虑，“您是没见着，上午周副秘书长开会时那个严肃的表情。他说，现在有些工作，越是‘常规’，就越容易出纰漏，越容易搞成形式主义。他特意点了这次晚会，说不仅要办，还要办出新意，办成一个让老领导们舒心、让社会各界认可的标杆活动。”
苏晨顿了顿，观察着白建明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
“赵科长派我来的时候也交代了，说我的任务不是‘跑腿’，是当好周副秘书长的‘联络员’和‘信息员’。晚会的每一个环节，每一个进展，特别是遇到的每一个困难，都要及时向府办汇报。他说，府办不干涉具体工作，但必须掌握全面情况。万一因为我这边信息不畅，导致领导在关键时刻决策失误，那我可就成了罪人了。”
这番话，绵里藏针。
苏-晨没有反驳白建明的“打杂”论，反而把自己的位置抬得更高——从一个干活的，变成了领导的“眼睛”和“耳朵”。他把“汇报”这件事，从下级对上级的常规动作，变成了确保领导“决策”正确的重要一环。
这口锅，他巧妙地从自己身上挪开，悬在了白建明的头顶。
白建明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那双看似随和的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本以为来了个愣头青，三言两语就能打发成一个听话的传声筒，没想到是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主儿。三两句话，就把周副秘书长这尊大佛抬了出来，还给自己安了个“信息枢纽”的身份。
“呵呵……呵呵呵……”白建明干笑了两声，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一声轻响。“小苏啊，你这思想觉悟，高！非常高！是我肤浅了，是我没领会到领导的深意啊！”
他一拍大腿，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真诚，仿佛刚才那个想把苏晨边缘化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来得太是时候了！正好，我们正为几个赞助单位的事头疼呢。走，我带你去见见大家，咱们开个碰头会，你这个‘联络员’可得给我们出出主意！”
白建明站起身，热情地拉着苏晨的胳膊，那股子亲热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失散多年的亲戚。
苏晨任由他拉着，心中平静如水。他知道，第一回合的交锋，自己算是站稳了脚跟。白建明这种人，你越软，他越硬；你亮出后台，划下道来，他反而会立刻换上一副合作的面孔。
隔壁的小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一个地中海发型，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是老干部局的副处长钱军。苏晨看到他头顶上飘着一股“明哲保身”的灰色气运，整个人就像一块温吞的鹅卵石，光滑，但没有棱角。
另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亮的，是这次晚会最大赞助商“宏达地产”的副总，叫张涛。他身上的气运驳杂，以一种谄媚的土黄色为主，是典型的“攀附”气运。
最后一位，则是个穿着旗袍、气质温婉的中年女士，她是“清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的代表，名叫柳莺。她的气运很特别，是一团淡青色，如同烟雨江南的薄雾，带着“风雅”与“疏离”，但在这团薄雾之下，苏晨隐约看到了与“清流雅集”那股“伪善气运”同源的丝线。
“来来来，给大家介绍一下！”白建明满面春风地把苏晨推到前面，“这位是市府办来的高材生，苏晨同志！是周副秘书长特派的联络员，专门来指导我们工作的！”
一句话，就把苏晨架在了火上烤。
钱副处长立刻站起来，热情地伸出双手：“哎呀，欢迎欢迎！苏晨同志来了，我们这工作就有主心骨了！”
宏达地产的张副总更是夸张，一个箭步冲上来，握住苏晨的手使劲摇晃：“苏科长年少有为，气宇轩昂！能得到您的指导，我们宏达地产深感荣幸！”
【叮！检测到言灵：捧杀咒缚！】
【言灵解析：白建明正在联合他人对你施加‘捧杀’，通过过度吹捧，将你置于一个不属于你的高位，让你进退失据，一旦后续工作出现问题，你需要承担与‘指导者’身份相匹配的巨大责任。】
只有那位清流文化的柳莺，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并没有凑上来说这些场面话。
苏晨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不急不躁地从张副总那油腻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各位领导、前辈，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来学习服务的。白处长您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他半开玩笑地对白建明说，“我就是个兵，首长们在这儿运筹帷幄，我负责冲锋陷阵就行了。有什么脏活累活，尽管吩咐。”
他巧妙地把自己从“指导者”的高位上摘了下来，重新定义为“干活的兵”。既化解了“捧杀”，又表现出了积极的工作态度，让对方挑不出毛病。
白建明眼底闪过一丝赞许，随即又化为一丝算计。
“好！小苏同志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他顺势拍板，“那正好，我们现在最头疼的一件事，就交给你这个‘尖兵’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名单，递给苏晨。
“这次晚会，我们拉了不少赞助，大大小小十几家企业。但是你也知道，这些老板，一个个都忙得很，事情多，要求也多。有要求改节目单的，有要求在晚会上多给几分钟发言的，还有几家说好的赞助款到现在还没到账。”白建明叹了口气，一脸的“愁云惨淡”，“我们这边人手少，实在是分身乏术。小苏你脑子活，又是府办出来的，代表着市里的脸面，你去跟他们沟通，最合适不过了！”
钱副处长和张副总都在一旁点头附和，脸上带着“这可是个苦差事”的同情表情。
这确实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协调赞助商，既要当孙子去催款，又要当大爷去拒绝他们的无理要求，吃力不讨好，极易得罪人。
白建明这是阳谋。你不是要参与核心工作吗？好，我就把最核心也最麻烦的一块交给你。办好了，功劳是大家的；办砸了，责任你一个人扛。
苏晨接过那份名单，脸上非但没有为难，反而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没问题！请白处长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保证晚会顺利召开，绝不给咱们市府办丢脸！”
他这副大包大揽的模样，让白建明彻底放了心。在他看来，这个年轻人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还是太嫩，一激就上头。
苏晨拿着名单，目光缓缓扫过。宏达地产、华兴药业、金鼎餐饮……一个个熟悉或陌生的公司名字划过。
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名单的末尾。
【清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协办方LoGo上的那朵莲花，仿佛正在纸上静静绽放。
而在联系人那一栏，赫然印着一个名字。
不是柳莺。
是——季伯常。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苏晨的瞳孔猛地一缩。
季伯常，“白狐”季老的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