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长生秘诀在村子里并不是秘密，其他人家应该也知晓……”虞觅推测道。
我摇了摇头。
“来人既然专门割走了这一块，其他人家的，恐怕也未能幸免。”
我看向屋外，目光仿佛穿透墙壁，落在那惊魂未定的男孩身上。
“既如此，只能再从那男孩口中问问了。”
“他如此笃信长生，想必自己就在偷偷研习，或许记得内容。”
最初的目的，只是想找到当年那对夫妇留下的长生秘诀，通过上面的笔迹印证是否与望秋那本手记同源。
眼下看来，应该是难寻其踪迹了。
离开族长的住处后，小香依旧怅然若失的呆坐在雪地上，望着地面的尸横遍野发愣。
不远处，男孩在徐叙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笼罩下，如同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换一种角度来看，他和小香也算是同病相怜，一夜之间，都成了被命运抛弃的孤儿。
虞觅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口询问男孩关于那长生秘法的细节。
男孩身体猛地一颤，飞快地抬眸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瞬间溢满了难以名状的恐惧。
他立刻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去，声音细若蚊蝇，断断续续。
“其…其实…自我懂事起…也从没见过…村里有谁真炼成过这法子……”
“可…可族长家代代相传…他家前两代的祖先…确确实实活过了一百多岁…村里人…也就不得不信…世上真有…长生不老的法门…”
他咽了口唾沫，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
“这东西…在我们村里…真不是秘密…”
“法子，法子是…需取…需取还未腐烂死尸的…心脏，用童男童女的血…混合着…熬煮成汤药，必须在月圆之夜…服下去。”
“然后…然后连着三天…不能吃任何东西…只能…只能盘腿打坐…默念族长传下的…心经…”
“若…若三日后…身体开始…变得无知无觉…感觉不到冷热…也尝不出味道…甚至…连疼都感觉不到…那…那就是成了…至于能添多少年的阳寿…就看各人…各人以后的造化了…”
“要是没这感觉…就…就是身子骨…资质不够…承受不了这秘法…”
“荒谬！”虞觅当即厉声打断，眉宇间凝结着深深的厌恶与不解。
“哪来那么多刚死未腐的尸体供你们修炼这等邪术？尸心岂是地里长的萝卜白菜？”
男孩被她的气势慑得一缩脖子，嗫嚅道。
“所…所以…也不是谁想试就能试的…村里但凡死了人…尸体…都会被族长家收走…然后…族长再从村里…挑出合适的人…去…去试这长生秘法…”
“终究是狼多肉少。”我冷冷接话，目光扫过雪地上那些僵硬的躯体，语气带着一丝洞悉人性的寒意。
“你们没想过自相残杀吗？”
这种修炼法门，一旦传入人世。
哪怕十个人里只有半个信的，也会有人为了那虚无缥缈的长生，生出歹毒心思。
彼时，死人的心脏则成了香饽饽。
没有死人，就会有人创造死人。
“不…不行的……”男孩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禁忌，猛地摇头。
“打坐时…默念的那段心经…只有族长一个人知道…一个字都不能错…错了就没用…”
“所以…大家只能…只能听族长的安排…他让谁试…谁才能试…”
“人都是自私的。”一直沉默的徐叙忽然开口。
“若族长自己未能借此长生，又怎会甘心将机会拱手让人？”
“还…还有一条…”男孩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在努力回忆。
“族训…族训说…凡是尝试修炼…却又没能成功的…必须在第二天…献出…献出自己的心脏…给…给下一个被选中的人…接着修炼…”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和恐惧。
“所以村里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除非…除非是像我阿爷那样…年纪实在太大…或者…病得快不行了…把这长生秘法…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阿爷…当年…就没能成功…”男孩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哽咽。
“第二天…他就…就自己吊死在了门前…是…是守了族训…尸体…当天就被族长拉走…剜走了心脏…”
“你们村里倒是懂得如何制衡。”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的笑意。
没有这种规矩，村里恐怕早已沦为因长生贪念而互相屠戮的人间炼狱。
人总要为自己的贪心负责。
我的目光重新落回男孩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随意地指了指雪地上那些姿态各异的冻尸。
“如今这地上遍地都是死尸，你不剜了他们的心脏，去试试这长生秘法吗？”
此时正值冬日，尸体放在这地上多日都不会腐烂。
倘若将心脏挖出来埋在雪地里，能保存到明年开春。
中间不知能赶上多少个月圆之日，用来试炼这长生之法。
“没用的…除了族长…没人知道…打坐时要默念的…那篇心经…到底是什么啊…”男孩怅然若失的摇了摇头。
他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你们…在族长家里…也没找到吗？”
“不见了。”虞觅的声音干脆而冰冷，打破了男孩最后一点幻想。
“看样子，那要命的心经，只能跟着你们那族长，一同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
小香的复仇也再没有丝毫意义。
此时她如同一只失了方向的鸟，迷茫的瘫坐在雪地上，脸上血色都失了几分。
“走吧，”虞觅叹了口气，弯腰用力将失魂落魄的小香从雪地上拽起，“再待在这儿也没有任何意义。”
小香忽然踉跄着笑出了声来，在死寂的雪夜里回荡，显得格外苍凉与绝望。
“我的家人被他们用堂而皇之的理由处死，并剜走了心脏成全了他们的私欲。”
她笑得浑身颤抖，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滚落。
“如今看来，不过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什么长生不长生，最后还不是落到如此下场。”
“真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