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
一声长鸣。
尖锐,持续,捅穿了耳膜,直直钉进大脑。
世界安静了。
所有嘈杂的、混乱的声音,都被这道宣告死亡的直线音彻底吞噬。
“让开!”
楚灵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撞开挡在身前的护士。
肩膀狠狠磕在急救室的门框上,剧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瞬。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又将他拖入了无底的冰窟。
白。
视野里只剩下刺眼的白。
无影灯惨白的光,医生惨白的褂子,还有……床上那个人惨白的脸。
可楚灵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视线里,只剩下一台冰冷的机器,和机器上那条被拉得笔直、再无任何起伏的绿色横线。
死了。这不是真的!
“哥……”
床边,墨语嫣的哭声已经断了,只剩下小兽般绝望的抽噎。
“电击!三百六十焦!”
“充电完毕!”
“clear!”
医生的咆哮在耳边炸开。
床上的人猛地弹起,又重重落下。
那条直线,纹丝不动。
“家属请出去!”
一只手伸过来,想拉他。
楚灵猛地甩开,眼底烧红一片。
不。
不可以。
他不能死。
他凭什么死!
“墨予白!墨予白!”
他跌跌撞撞地扑到床边,双手死死抓住墨予白的手。
那只曾经强硬地扣住他手腕、也曾笨拙地为他擦药的手,此刻冷得像一块冰,没有半点活人的温度。
“你他妈给我醒过来!听见没有!”
他发疯似的摇晃着那具毫无反应的身体,喉咙里全是血腥味,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撕扯出来的。
“追我啊!你不是说要追我吗?!你起来啊!”
“跪搓衣板、炸厨房的劲儿呢!拿出来啊!”
“懦夫!骗子!你这个大骗子!”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监护仪那持续不断的、催命般的长鸣。
主治医生满头大汗,终于停下了徒劳的按压。他摘下口罩,看了一眼那条顽固的直线,疲惫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这句话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却砸碎了在场所有人的天灵盖。
时间,停了。
墨语嫣的抽噎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随即爆发出一种不似人声的、尖锐的悲鸣。傅青辰冲进来,一把抱住软倒在地的她,眼睛红得吓人。
楚灵怔怔地看着墨予白。
死了?
他就这么……死了?
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哭着求他别选别人的墨予白……就这么没了?
心脏的位置,突然空了。
呼啸的冷风从胸膛里笔直地穿过去,四下漏风,疼得他连呼吸都忘了。
“不……这不是真的....”
楚灵缓缓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一颗一颗,滚烫地砸在墨予白毫无血色的手背上。
“你不能死……”
他俯下身,将脸死死埋在墨予白冰冷的胸膛上,像个终于迷路、再也找不到家的孩子,发出了压抑又痛苦的呜咽。
“哥……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原谅你了……我什么都原谅你了……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哭得浑身颤抖,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清晰而卑微地承认,自己需要他。
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给他任何回应了。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死寂的悲痛中时,楚灵的哭声,忽然停了。
他背对着所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医护人员和监控的视线。
没有人看到,他颤抖的手指,从自己的衬衫袖口上,生生撕下了一枚小小的金属袖扣。
袖扣的边缘并不锋利。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自己白皙的掌心狠狠划下!
皮肉被钝物撕开的剧痛,让他因过度悲伤而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一瞬。
脑海深处,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炸开——谭院长温和又严肃的脸,指着一张古旧的人体经络图。
“神门……心经之原穴……”
“以命换命……逆天而行……”
“……必遭反噬。”
反噬?
楚灵的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
你想死?
经过我同意了吗?我准了吗!
我的命,分你一半!
你他妈给老子活过来!
他捏紧那枚沾着自己鲜血的袖扣,凭借着刻在骨子里的记忆,精准地找到了墨予白手腕内侧的那个穴位。
然后,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股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从袖扣的尖端传来。
与此同时,楚灵感觉自己身体里的力气,正被一个无形的黑洞飞速抽干。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发黑,耳鸣声越来越响,世界在迅速远离。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身体即将滑落的瞬间——
滴。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是幻觉的声响,从那台静默的心电监护仪上传来。
正准备记录死亡时间的护士猛地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紧接着——
滴、滴……
那条笔直的横线,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开始微弱地、但却无比坚定地,跳动了起来!
“天哪!有心跳了!恢复心跳了!”
“快!肾上腺素!继续按压!”
整个急救室瞬间从死寂变为狂喜的混乱。医生们又惊又喜,立刻重新投入到抢救中,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不可思议。
“哥!我哥他……”墨语嫣和傅青辰又哭又笑,激动得语无伦次。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片混乱和狂喜中,那个背对着众人的青年,膝盖一软,再也撑不住。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整个人无声地砸向冰冷地面的前一秒,他耗尽最后一点力气,看向病床上的男人。
墨予白那只无力垂在床边的手,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楚灵!”
傅青辰的惊呼声,被医生兴奋的叫喊彻底淹没。
“病人血压在回升!心率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