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燕不自然的撩了下头发,眼睛眨了又眨,有些不耐烦的说:“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等会门开了,你就带妈回家,你就说想妈了,你爷爷不会说什么的。”
她说的理所当然,下一瞬门被打开,首先进来的是黑着脸的牛秀成。
很显然刚才岳燕不客气的发言被他听了个正着。
跟在后头的还是当初去岳燕家里通知陈海涛噩耗的两位民警同志,都是老熟人。
“真给我累坏了,我这一路上紧赶慢赶的,汗都跑出来了。”去报案的老师擦了把汗,也难为他小跑两步去纺织厂通知了牛秀成一声。
地方就这么大,上个月陈海涛被判刑,告示贴在公安局门口好几天呢,也只有雷鸣老师这种深居简出的不清楚。
若是骂人能杀人,陈海涛和岳燕已经死了好几百次了。
“昕昕,到爷爷这来,爷爷在这里,我看哪个不要脸的敢对你瞎嚷嚷。”
没看到的时候就罢了,知道这孩子在那两人家里肯定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可亲眼看到岳燕对着牛昕不客气的样子,他这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爷爷,她可吓人了~”牛秀成来了,刚才躲在雷鸣老师后面的和岳燕有问有答的牛昕小嗓音都变了,委屈巴巴的。
牛秀成赶紧上下检查了一下牛昕,见她除了受了点惊吓,其他还好,这才放下心。
“你这孩子,我怎么吓到你了,孩子哪有不想妈的,快来妈这里。”
岳燕强装镇定,她和牛昕已经没有了母女关系,她今天的行为搞不好得被抓进局子里去。可要是咬死母女关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家庭纠纷,哪里需要公安来调解。
“哇,爷爷她还在吓唬我。”牛昕小短腿快速倒腾,直接扑到了牛秀成怀里,两手捂住脸,眼睛从手指缝里露出了悄悄看着岳燕。
岳燕脸色狰狞一瞬,又立马掩饰住,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也不怪孩子害怕。
“岳同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这时,被喊来的两位民警同志走上前来发话了,临近年关,局里忙得不行,隔着老远牛昕都感受到了他俩身上的无语。
民警同志们班味十足,怨气冲天,岳燕还以为她今天的行为严重得不行,腿不自禁的开始发抖。
“民警同志,是我啊,不认识我了?我是岳燕,陈海涛的爱人,我今天来找昕昕是有事,就不用麻烦你们了。”岳燕不自在的抠着自己棉袄边边,嗓音有些发抖。
开玩笑,陈海涛都判了十二年,一个人能有几个十二年?
知道消息的那天,她怕极了,犯法的后果远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那几天,她出门都不敢经过公安局门口。现在让她去公安局,还不如杀了她来的快。
两位民警表面上面无表情,心里活动频繁。
我不认识你?我认不死你!
先前还在想你也是怪倒霉催的,和陈海涛结了婚,现在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被窝里哪里睡得出来两种人,前脚陈海涛判了刑,后脚你就来吓唬人家孩子了。
要知道,被你们两口子害的,人家亲生父母还没找到呢。
“岳同志,走吧。”见岳燕往后退了两步,一位民警同志直接拿出了手铐,在她眼前晃了晃。
意思就是,你不走?可以,那咱们就铐着走。
显然岳燕看懂了,她青紫交加的脸上,又增加了一抹绿色。
“我,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岳燕勉强挤出一点笑,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两位民警走了。
他们一走,牛秀成就严肃着脸,让牛昕把刚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他。
有遗漏掉的地方,办公室的老师还帮着补充。
了解后,牛秀成的脸黑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昕昕,今天你做的很好,知道来办公室找老师帮助。”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看着满脸稚嫩的小孙女,这孩子还小呢。
好在今天是期末考,不然牛秀成还真不放心再让孩子一个人上下学。
今天这事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顶多把岳燕拘留几天,等她出来后没准又要来骚扰他孙女。
牛秀成暗自思忖,和办公室的老师们道完谢,牵着牛昕回了纺织厂,还在想着这事。
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牛秀成坐在门卫室出神,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品没品出味道,只有他自己知道。
“爷爷,爷爷!”牛昕抱住他的胳膊直摇晃,“爷爷,我叫了你好多声,你看看我呀~”
牛秀成回过神来,“怎么了昕昕?”
回应他的是牛昕怼到他眼前的寒假作业和铅笔。
牛昕早就注意到了牛秀成从学校回来后,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和他相处这么久的牛昕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爷爷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虽然最好不要这样说,但爷爷他的面相都变了啊~
不怀好意的对象不用想就知道是岳燕,但他又是生气又是内疚的样子,看得牛昕有点过意不去。
“爷爷你帮我写作业。”牛昕眨巴着眼睛,显然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不对的。
刚才一脸坏心眼的牛秀成一瞬间切换表情,他有些头疼,“昕昕,这是老师给你布置的作业,爷爷不能帮你做。”
现在是1970年,比起学习成绩,大众更看重的是技能,知识分子社会地位低。但这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至少牛秀成是觉得学习还是很重要的。
不然他们纺织厂那些个清闲岗位优先招高中生干嘛?还得考试呢。
小孩子和大人的区别,很大程度在于,小孩子可以不讲道理。
“不嘛不嘛,爷爷帮我写,我想去玩。”
牛秀成:……
于是,今天偶尔有人经过门卫室的时候就看到牛秀成少有的戴着老花眼镜,一笔一画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而因为牛昕上学后搬走的桌子椅子,又重新摆在了厂门口。
虽然是冬天,但太阳晒的人暖暖的,也不冷。
“叔叔,你是谁?进咱们厂要登记的嗷!”牛昕严肃脸,递出一支笔,食指指着本子示意来人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