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了决心,当天晚上睡觉之前,牛秀成郑重的坐在牛昕旁边打开了话匣子。
“昕昕,你想要爸爸妈妈吗?”纠结半天,牛秀成选择直截了当的问。
他知道,他的孙女虽然年纪小,但有自己的想法,直接一点可能会更好。
“有也行,没有也可以的。”牛昕说话随意,这也是原主本人的想法。
她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陈海涛和岳燕灌输给她的,她一直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又机械。
直到被打包嫁出去换了彩礼,临死前她才醒悟,她的这一生是不值得的,什么生恩养恩,如果再来一次,她只想自由随性的过完一生。
不去考虑任何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亲生父母有也行,没有她也不会去强求。
牛秀成稍微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自豪起来。他的孙女有种大将之风,小小年纪就能这样洒脱,以后一定能成大事。
“昕昕,今天白天来咱们厂的那个张叔叔,你还记得吗?他好像认识昕昕的爸爸妈妈。等过两天爷爷陪着昕昕和他们见一面行吗?”
“当然这并不是爷爷不要昕昕了,爷爷只是想你以后不要留下遗憾。”
牛昕还没怎么着,牛秀成把自己说着急了,生怕孙女以为是不要她了,连忙补了一句。
“唔,如果真的是爸爸妈妈,爷爷要把我送走和他们一起生活吗?”牛昕翻着自己的寒假作业,低着头好像有些不开心。
实际上她正在检查牛秀成老同志的“作业”,写的很好,字迹遒劲有力,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她这个六岁儿童能写出来的。
等开学了交上去可能得请家长。
也可能不会,毕竟现在老师的地位不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闹不好学生家长一张大字报,都得玩完。
“如果昕昕愿意的话……”牛秀成心里一阵难受。
两头都是难。
孙女要是走了,他难受。孙女若是不走,他又会想孩子的父母是不是心里压根没有这孩子,都不愿意争取孩子的心,又忍不住替孙女感到不值。
有一瞬间,牛秀成觉得自己过于无理取闹了。
“爷爷,你的字有点丑,雷老师说要一笔一划写作业。”牛昕举起本子嫌弃脸。
话题跳跃的太快,牛秀成还没反应过来,不舍的情绪还僵在脸上。
“什么?”牛秀成接过本子,成功被带跑偏,“写的蛮好的嘛!你们老师肯定不识货!”
雷鸣老师识不识货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识货的,她一个六岁儿童,看得懂什么连笔字。
在牛秀成保证下次给她好好写的前提下,牛昕小人有小量的勉强“原谅”了牛秀成写的“丑”作业。
闹了一通,牛秀成刚才的情绪全部被打乱,至少看开了许多,“昕昕,刚才爷爷说的关于爸爸妈妈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可以看看,但是我还是想和爷爷一起~”牛昕嘿嘿一笑,扑到牛秀成怀里。
这一刻,什么忐忑,什么紧张,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都没有了,只剩下满满的幸福。
这种感觉牛秀成描述不出来,如果非要说,那就是一股由内而发的骄傲。
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爷爷此刻赢麻了。
这种情绪保持了好几天,这几天上班的工人们都发现,牛老头最近的心情出奇的好,什么都不介意,怎么都不生气,大度的吓人。
直到张苍再次来纺织厂找到牛秀成,他刚对着工人们龇出的大牙瞬间收起。
“牛叔?我来的不是时候?”
作为经常代表单位出差的采购,张苍本人是很有眼力劲的,他明明白白的在他牛叔的眼里看到了杀气这种东西。
略微想一下,张苍就明白了,他被连累不受待见了呗。
“牛叔,咱们借个地儿说话?”即使不受待见,但话还是要说的,张苍赔着笑脸道。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牛秀成木着脸对他点了下头,背着手走进了门卫室,示意张苍跟上。
“我那个亲戚听说昕昕的事,迫切想和昕昕……额还有您见一面,您看今天方便吗?他们紧赶慢赶,今天下午的火车能到咱们这,您看?”
早死不如晚死,晚死不如不死,可死到临头也只能从容赴死。
眼下牛秀成就是这种心情。
“行,今天下午在我家,你知道我家在哪的。”说完这句话,牛秀成一脸嫌弃的对着张苍摆摆手,他现在看不得这张脸。
闹心。
“好嘞,我这就走,牛叔您歇着。”张苍也明白,赶紧出去了。
为这事,牛秀成上班都上的没滋没味,反而是牛昕,在外面和邻居小孩们玩的满头大汗。
“爷爷,今天下午不上班吗?”
往常牛秀成都是去食堂打饭去门卫室吃的,今天却带着她来食堂吃,吃完了直接回了家。
“爷爷找了人下午代班。”
哦,原来是认亲事件提上了日程。
牛昕也不问了,牵着牛秀成的手,边走边甩着玩。
她不问,牛秀成又浑身不得劲,“昕昕,你就不好奇爷爷为什么下午不上班?”
“我知道呀~爷爷不想上班,想回家玩。”
“昕昕调皮。”牛秀成哪里看不出她是故意的。
“我就是很调皮的啊。”调皮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牛秀成这里是这样,牛秀成就爱看着她调皮,这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
只要大方向不跑偏就行了。
果然,牛秀成笑了,“调皮挺好,爷爷就喜欢看着你调皮。”
调皮总比被驯化似的乖巧好得多。
刚开始见到这孩子的时候,她还只有三岁。小小的人被陈海涛抱着,在工友中间炫耀。
那个时候的孩子似乎把乖巧刻在了骨子里,看的人怪不舒坦的。
现在这样就挺好。
两人说说笑笑,没一会已经到了家门口。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家门口齐刷刷站着好几个人。
一眼望去就是一家四口,加上一个单着的张苍,站在他们家门口紧张又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