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一个既能避免尴尬,又能最快确认女儿情况的办法。
“光翎。”千道流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托付意味,“你,去开门。”
光翎猛地抬头,看向千道流。那眼神里有错愕,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赋予重任的、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他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他是渺渺的……未婚夫,虽然还没正式宣告,但武魂誓约已定,由他进去,是最合适的。
“是!大哥!”
光翎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周身狂暴的寒气和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柔和。
他再次靠近房门,没有再用拳头砸,而是屈起指节,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虔诚的轻柔力道,敲了敲门板。
“渺渺?”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能融化寒冰的温柔,又夹杂着无法完全掩饰的颤抖和祈求,“是我,光翎。下午了,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你最喜欢的那株金蕊寒菊开得正好,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透透气?”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里面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连一丝衣料摩擦的声响都没有。
光翎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轻轻按在了门板上。
他强大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出,精准地绕过房门上那些防御和警戒法阵的核心节点,这些法阵的构造他太熟悉了,毕竟这房间的改造他没少参与,如同最灵巧的手指,拨动了内侧的门栓。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厚重的黑檀木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玫瑰甜香、药草气息,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虚弱与隐忍交织的沉闷气息,瞬间从门缝中逸散出来。
光翎的心猛地一揪!
这气息不对!
他不再迟疑,侧身闪了进去,然后反手轻轻地将门在身后虚掩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焦急、担忧、探究的目光。
房间内光线昏暗。
只有墙角那几盏模拟月光的水晶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暖融的空气里,那股沉闷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苦涩药味的气息更加明显。
光翎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瞬间锁定了那张如同云朵般的巨大床榻。
然后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只见在那层层叠叠的粉白色纱幔笼罩下,在那堆蓬松柔软的抱枕和羽绒被中,云渺正蜷缩着身体侧卧着。
她不再是平日里那副悲悯温柔、圣洁无瑕的模样。
如瀑的银白色长发失去了光泽,凌乱地铺散在枕上和脸颊旁,几缕被冷汗浸透的发丝黏在光洁却苍白的额角和脖颈上。
那张惊世绝美的容颜,此刻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病态的惨白。
嘴唇也失去了樱花般的粉润,变得干燥而微微发白。
即使在昏睡或者昏迷中,她秀气的眉尖依旧紧紧地蹙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
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双手紧紧地环抱着那只半人高的雪白绒毛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的依靠和浮木。
身体微微颤抖着,即使在温暖的结界内,也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
她的呼吸极其微弱而短促,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那平日里笼罩着她的、温暖磅礴的生命气息和圣辉光晕,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光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巨大的恐惧如同灭顶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踉跄着冲到床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般,坐在了床沿。床垫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
“渺渺……”
光翎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冰凉的脸颊,指尖却在距离肌肤一寸的地方停住了,微微颤抖着。
他害怕自己的触碰会惊扰到她,更害怕……触碰到的是让他无法接受的冰冷。
看着云渺那痛苦蹙眉、气息微弱的模样,光翎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中的酸涩,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心疼和无措。
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甚至刻意带上一点他平时惯有的调侃语调的弧度,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赖床呢?”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如同羽毛拂过:“是不是昨天又偷偷熬夜看书了?嗯?还是……被老夫昨天送的冰晶小玩意儿美得睡不着了?”
他的指尖终于小心翼翼地、带着万分的怜惜,轻轻拂开了黏在她脸颊上的、被冷汗浸湿的银白发丝。
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凉滑腻,却让他心底的寒意更甚。
“快醒醒……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老夫还等着给你过生辰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意味,冰蓝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云渺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期盼着哪怕一丝微弱的回应。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云渺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带着痛苦气息的呼吸声。
房间门外,一片死寂。
所有供奉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里面的消息。
千道流负在身后的手,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金鳄斗罗的眼神锐利地盯着那扇虚掩的门缝,仿佛要穿透进去看清一切。
空气凝固得如同化不开的坚冰,沉重的担忧和无声的祈祷,弥漫在每一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