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山。
云雾缭绕。
这片位于金三角腹地的古茶园,据说已有三百年历史。
古茶树沿着山坡蔓延,枝干虬曲如龙,叶片在晨雾中泛着幽幽的绿光。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
林峰没有让“幽灵”直接降落在茶山。
他让风铃把直升机停在五公里外的密林里,然后自己徒步过来。
“烛龙”战甲的光学迷彩系统全程开启。
他就像一个透明的幽灵,穿过茶林,穿过石阶,朝着山顶的那座茶亭走去。
战甲的传感器在疯狂扫描。
热成像。
雷达探测。
声波定位。
连地下三米的范围都被扫了个遍。
没有埋伏。
没有陷阱。
甚至连一个活人的热源信号都没有。
整座茶山,只有山顶那座茶亭里,有一个人。
林峰停下脚步。
他站在距离茶亭三十米的地方,关闭了光学迷彩。
黑色的战甲在晨雾中显现。
茶亭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那人抬起头,隔着雾气,看向林峰的方向。
“来了?”
声音很轻。
却清晰地传进林峰的耳朵。
是那个在视频里煮茶的人。
“执剑人”。
林峰没有立刻走过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男人。
身材修长,比例完美。
一袭黑色燕尾服,剪裁考究,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昂贵和精致。
白色的衬衫纤尘不染。
领口系着暗金色的领结。
袖口露出一截腕表,表盘泛着淡淡的蓝光。
那张脸,俊朗而儒雅。
五官精致得像雕塑。
金色的短发微微卷曲。
眼睛是浅灰色的,像雾中的湖水。
他坐在茶桌前,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整个人的气质,像一个避世的贵族。
或者说,像一件艺术品。
林峰的战甲传感器显示,对方的心率平稳,体温正常,呼吸频率每分钟十二次。
没有任何杀意。
也没有任何紧张。
就好像,真的只是在等一个朋友来喝茶。
“还站着干什么?”
“执剑人”抬手示意林峰落座。
动作优雅而从容。
“茶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林峰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迈步走进茶亭。
战甲的每一个传感器都在超频运转。
他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情况。
可直到他坐在茶桌对面,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暗箭。
没有毒烟。
甚至连一丝敌意都没有。
“执剑人”拿起茶壶,为林峰斟了一杯茶。
动作缓慢,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
热气升腾。
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三百年的古树普洱。”
“执剑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磁性。
“采自这座山上最古老的那棵茶树。”
“一年只能采一次。”
“每次只有三两。”
他把茶杯推到林峰面前。
“请。”
林峰没有动。
他只是透过战甲头盔的视窗,盯着对方。
“你怕我在茶里下毒?”
“执剑人”笑了。
那笑容很浅,却很真诚。
“如果我想杀你,不会用毒。”
“太粗鲁了。”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林峰沉默不语。
他伸手,取下了战甲头盔。
猩红的电子眼熄灭。
露出一张年轻而冷峻的脸。
“执剑人”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是个年轻人。”
“执剑人”放下茶杯。
“我还以为,能在金三角掀起这么大风浪的人,至少也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兵王。”
林峰端起茶杯。
没有立刻喝。
只是闻了闻。
茶香很醇厚,带着一股山野的清气。
确实没有毒。
他抿了一小口。
苦涩中带着回甘。
“不错。”
“执剑人”的笑容更深了。
“能得到你这句,这茶也算没白泡。”
两人沉默了几秒。
晨雾在茶亭周围流动。
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
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不像是两个杀手在对峙。
倒像是两个老朋友在叙旧。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喝茶?”
林峰打破了沉默。
“执剑人”摇了摇头。
“不只是喝茶。”
“还想聊聊。”
“聊什么?”
“聊人生。”
“执剑人”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聊理想。”
“聊……为什么杀人。”
林峰的眼神微微一凝。
“你觉得我会跟你聊这些?”
“会的。”
“执剑人”的语气很笃定。
“因为你和我一样。”
“都是孤独的。”
林峰没有接话。
“执剑人”也不在意。
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吗?”
“我从小就在欧洲最古老的家族里长大。”
“那里的人,都把暗杀当成一门艺术。”
“他们教我击剑,教我密码学,教我心理学。”
“他们告诉我,杀人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仇恨。”
“而是为了……完成一件艺术品。”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你见过凡尔赛宫的油画吗?”
“见过罗马的雕塑吗?”
“那些东西,都是艺术。”
“但在我看来,它们远远不如一场完美的暗杀。”
他抬起手,在空中虚画了一个圆。
“当你设计好每一个细节。”
“当你在目标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接近他。”
“当你的剑刺入他心脏的那一瞬间。”
“他脸上的表情,他眼中的惊愕,他身体的颤抖。”
“那才是真正的艺术。”
林峰放下茶杯。
“所以你把那些被你杀的人,都当成艺术品?”
“当然。”
“执剑人”的回答毫不犹豫。
“每一个目标,我都会为他们设计一个主题。”
“有的是玫瑰之死。”
“有的是冰雪挽歌。”
“还有的是午夜弥撒。”
“我会在他们死后,为他们摆上符合主题的装饰。”
“让他们的死亡,变成一件真正的艺术品。”
林峰的眼神变得冰冷。
“你是个疯子。”
“执剑人”笑了。
“也许吧。”
“但你呢?”
他盯着林峰的眼睛。
“你杀人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快感吗?”
“没有一点成就感吗?”
“当你的敌人倒在你脚下时,你就没有一点兴奋吗?”
林峰沉默了。
他没有回答。
因为他知道。
如果说完全没有,那是骗人的。
每次击杀那些人渣时,他确实会感到一种畅快。
一种正义得到伸张的畅快。
但那和“执剑人”说的不一样。
他杀人,是为了守护。
不是为了艺术。
“你我不同。”
林峰的声音很平静。
“我杀人,是因为他们该死。”
“不是因为我想杀。”
“执剑人”歪了歪头。
“真的吗?”
“那你在钻石园区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用炸药把所有人都炸死?”
“为什么要一个个地杀?”
“为什么要用那把军刺?”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因为你享受那个过程。”
“你享受把敌人逼到绝境的过程。”
“你享受让他们感受到恐惧的过程。”
“你享受……当一个猎人的过程。”
林峰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没有反驳。
因为对方说得没错。
他确实享受那个过程。
但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那些人渣,本来就该体验恐惧。
本来就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所以你看。”
“执剑人”重新拿起茶壶,给林峰续了一杯茶。
“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都是猎人。”
“都享受狩猎的快感。”
“唯一的区别,只是你给自己找了一个的理由。”
“而我,从不需要理由。”
他放下茶壶。
眼神变得深邃。
“但你知道吗?”
“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你感兴趣。”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把杀戮做得如此纯粹的人。”
“不需要任何花哨的装饰。”
“不需要任何矫揉造作的仪式感。”
“就是简单粗暴的……杀。”
他顿了顿。
“虽然粗鲁。”
“虽然缺乏美感。”
“但……”
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真他妈爽。”
林峰盯着他。
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开口。
“你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
“执剑人”摇了摇头。
“我约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执剑人”放下茶杯。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认真得让人心悸。
“你觉得……”
“人类的极限,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