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睿最终还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依旧是那副表情看着他。
“本王就知道,五弟不会轻易上套。”
“住手。”
楚奕辰目光落在他身旁,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嗡——
刀尖逼停在楚明睿脖颈前一寸的位置。
“什么时候……”
护在楚明睿身边的死士都是一惊。
他们……完全没感受到这个人的攻击。
“为什么?”
楚明睿声音阴冷,像要发狂了。
“我不服!楚明远,我不服!!”
“为什么你就可以从一无所有站到如今的位置?”
“为什么偏偏你受父皇的欣赏?”
“明明一开始,父皇最欣赏的人是我!”
楚奕辰冷笑一声。
“因为我没有这么多时间来想为什么。”
“不往上爬,我就会死。”
“你搞替身来发泄情绪也好,让他模仿我的一切也好。”
“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事到如今,楚明睿还深陷在这样的循环里。
没有再和他废话的必要了。
“动手。”
说完,楚奕辰就将小禄子丢给一旁待命的暗卫手中。
“这人,你们自己看着办。”
不过瞬息,再等楚奕辰回头,马夫打扮的文落川正将什么东西装进布包里。
深色的液体逐渐将布包浸透。
“可以了。”
他边说边将布包丢给暗卫,用另一只未曾沾染血污的手捂住楚奕辰的眼睛。
让楚奕辰看不到他身后的场景。
“走吧,回去了。”
次日,淮王行刺瑾王被反杀的事被楚奕辰自己宣传了出去。
除此之外,贴身小厮小禄子的口供更是让朝廷官员都瞠目结舌。
曾轰动一时的祭祀大典中毒一事,其凶手正是他与贤妃。
杀害生母不说,其生父居然还是朔王。
根据小禄子的口供,搜查的侍卫还真找到了对应的铁证。
这番落幕,宣告着酝酿的阴谋彻底瓦解。
时光荏苒,三年国丧期已过。
这三年间,昭国朝局在楚奕辰的掌控下,逐渐从震荡中彻底平稳下来。
楚明澈改国号为嘉佑。
他已能独立处理大部分朝政。
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定海神针,依旧是那位深居简出的瑾王殿下。
楚奕辰发间的银丝并未增多。
周身的气质愈发沉淀,少了些许锋芒,却让人更加一眼望不到头。
就像是愈发漆黑的潭水,不知深浅。
他还是会称病不朝,但不再是为了引蛇出洞,一是放手,二是他需要休息。
文落川回到北苍后,以雷霆手段协助左贤王彻底清剿了右贤王残余势力。
稳固了王庭。
北苍与昭国的盟约在他的推动下变得更加牢固。
互市规模扩大,边境迎来了难得的长久和平。
他成了连接两国名副其实的桥梁。
并且,他将正式以北苍特使的身份重返昭国。
明面上的理由,是协商如何进一步加深两国合作。
但知情人都明白,他之所以亲自过来,是因为,那根最重要的缰绳始终系在瑾王府那人的手里。
皇帝死后一年左右,皇后就因郁结于心而脉相受损而郁郁而终。
楚明峥没能赶上皇帝的葬礼,这次倒是赶上了。
葬礼结束后,他便向楚明澈请辞,言明志不在此。
他将秋菊的遗物交给了楚奕辰。
随即带着自己的人马离开了京城这个伤心地,从此纵情山水,再不归来。
清晨。
楚奕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习惯性地向身旁摸索。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冰冷的锦缎,而是温热的,肌理分明的皮肤。
他瞬间清醒,猛地缩回手。
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
衣裳都还在。
“……文落川?”
他有些不确定地推了推身旁的人。
文落川缓缓睁开眼,翠绿的眸子里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朦胧。
看清是他,伸手搂过人,下巴蹭了蹭他的发顶,声音沙哑慵懒。
“嗯……在呢。”
“你怎么不穿衣服?”
楚奕辰鼻尖充斥着对方身上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打个哈欠,在他臂弯里调整了一下睡姿。
“路上赶得急,身上沾了灰。”
“昨夜沐浴完就直接过来睡了。”
文落川含糊地解释。
楚奕辰知道这不过都是他的借口,也懒得再戳穿。
文落川闭着眼,手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揉按起来。
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中间分别的年岁从未存在。
他悄悄松了口气。
天知道他昨晚风尘仆仆赶到,看到楚奕辰安然睡在床榻上时,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实处。
看起来,楚奕辰这三年过得还算平静。
“这次……能留多久?”
楚奕辰的声音很小,像是纠结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
“大大小小的事谈完,至少半年。”
“若王爷舍不得我走……或许还能更久。”
他语带笑意,戳了戳楚奕辰的脸。
又瘦了。
“王爷要好好吃饭。”
“……知道了。”
那天,他的时限到了不得不离开的前一夜。
夜里,楚奕辰梦魇后,他怎么叫都叫不醒。
系统焦急地联系上他,说楚奕辰的黑化值即将到达100%了。
“明远,楚明远,醒过来!”
他用力地摇晃着楚奕辰的肩膀,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
楚奕辰猛地睁开眼,瞳孔却是涣散的。
充斥着极致的恐惧与排斥。
他甚至来不及辨认眼前的人是谁,就剧烈地干呕起来。
怕他吐到自己身上,文落川抱着他来到床边,还未来得及找痰盂,他就推开文落川,趴在床沿上吐出酸水来。
“我不要……我不要……”
他浑身抖得厉害,像是怕极了,死死攥住文落川的衣襟。
只有系统知道他刚才经历了什么。
那不是以往的,普通的噩梦。
楚奕辰的黑化值濒临100,会让总部系统产生任务失败的误判。
而惩罚就是,让这个挣脱剧情束缚的角色感受一遍原剧情。
所以准确来说,他不是在做梦。
而是短暂地通过精神体前往了走向原剧情的世界。
在那里,他原原本本地体会了一遍被囚禁折辱的过程。
这边看来不过是短短几分钟。
对楚奕辰而言,他已经在那边经历了一生。
这对他的精神损伤是非常大的。
系统已经在楚奕辰被唤醒后立即切断了通感和记忆传输。
但那种濒临崩溃的体验和负面情绪却还是留了下来。
侵蚀着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
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影响会随着感官的消失而渐渐减弱。
此刻,楚奕辰颤抖的频率已经小了许多。
他将耳朵紧紧抵在文落川的胸腔,汲取着有力沉稳的心跳声。
“我……刚才好难受。”
楚奕辰声音闷闷的,带着些许沙哑。
“现在有好点吗?”
文落川抚着他渐渐平缓的背脊,语调温和。
总让人联想到旷野上的风。
“……嗯。”
“再睡会儿,我守着你。”
沉重眼皮总是缓缓阖上,又猛地睁开。
“……晚一点。”
咚咚,咚咚。
有力的心跳令他安心。
“想听你说话,说什么都好。”
“听故事吗?”
“嗯。”
文落川轻轻拍着他的背,讲起一匹小狼在狼群迁徙的时候迷路了的故事。
才刚讲到它找不到队伍了,怀里的人呼吸就变得安稳。
这件事, 楚奕辰本人没有一点印象。
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