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山的凉拌菜生意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酸辣爽口,开胃下饭,价格还实惠,不少人家都来买,听说赵大山收萝卜和白菜,都嚷着让赵大山收他们的。
赵大山这人老实,但实在是个倔脾气,所有诋毁过他妻女的,基本上对方的菜不收,这下没人再敢说似锦她们什么了,有的为了让赵大山收菜,还带着东西上门赔礼道歉。
毕竟别人都能赚,自家赚不到,确实让人难受。他们再不敢轻易得罪赵大山一家,不然下场可能和苏家一样,轮不到这桩生意。
这天,赵大山又去收菜,走到村尾一处破旧的茅屋前,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阿嬷,正佝偻着腰在菜地里拔萝卜。
那萝卜又小又蔫,一看就长势不好。
阿嬷的茅屋在村尾最偏僻处,屋顶漏雨,墙壁透风,屋里除了一张破木板床和一口掉漆的旧箱子外,几乎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赵大山喊了她一声,说收菜。
阿嬷见到赵大山,局促地擦了擦手:“大山啊,你、你要收萝卜?”
赵大山点头称是。
阿嬷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下来:“可我这些萝卜……长得不好……”
赵大山看了看她瘦弱的身子和破旧的衣裳,心里一酸:“阿嬷,您这些,我都要了。”
阿嬷本名林秀娘,年轻时是隔壁村的绣娘,手艺极好,后来嫁给了村里的木匠。
王木匠生得高大,嘴甜,来提亲时信誓旦旦:“秀娘,我以后一定对你好!”
可成亲当晚,他就喝得烂醉,吐了一地,还踹翻了秀娘给他煮的醒酒汤。
“哭什么哭!晦气!”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秀娘跌坐在地。
从那以后,这样的日子就成了常态——
王木匠白日里懒懒散散地接活,赚了钱就买酒,喝醉了就打人。
秀娘若是躲,他就砸东西,把家里仅有的几个碗摔得粉碎。
木匠是个酒蒙子,天天喝酒,喝完就打阿嬷,而且每次都是他吃完才让阿嬷上桌吃剩菜剩饭,就是阿嬷怀着孕,也要下地干活。
村里人都知道王家的事,可没人管。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女人嘛,打几下怎么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
“王木匠手艺好,能赚钱,秀娘忍忍就过去了!”
她忍着忍着,等啊等,孩子们一个个成家,却最后都被远方的风吹走了。
好不容易前几年木匠因为喝酒猝死,阿嬷终于自由。
可她被子女嫌弃,一个个都不管她,有的去镇子上做工,有的嫁去了隔壁村,没一个想起来她的存在。
为了不让阿嬷有心理负担,赵大山说:“这些萝卜白菜确实有点差,我就收三文一斤,成不?”
其实收菜的时候是两文钱一斤,不过这些都不用和阿嬷说了。
“三文?”阿嬷愣住。
这么多钱的吗?
村里人觉得她晦气,都不愿意理她,阿嬷做完了地里的活就坐在屋子前的小板凳上发呆,所以并不清楚这些东西的价格。
赵大山故意说:“咋,阿嬷嫌少?”
阿嬷连忙摇头,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没嫌少,没嫌少……谢谢……谢谢……”
赵大山回到家,把这事跟似锦说了。
似锦点头:“爹做得很好,以后阿嬷那边我们能帮衬一点就多帮衬。”
很快,阿嬷的萝卜也被做成了腌菜,卖得极好。
这日,苏母也来买,尝了一口后,脸色变了变,酸溜溜道:“不就是个咸菜吗?有什么稀罕的!”
赵李氏正在数钱,闻言冷笑:“嫌不好吃你别买啊!”
苏母噎住,悻悻地走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深秋。
赵家的变化,村里人都看在眼里。
赵大山不再拎着柴刀跟人干架,反而成了村里最勤快的汉子。
他种的麦子穗大粒饱,秋收时引得不少村民围观。有人问他秘诀,他挠挠头,憨憨一笑:“闺女教的。”
他做的凉拌菜远近闻名,甚至邻边的村镇都有所耳闻。
赵李氏的泼辣劲儿也收敛了不少,如今除了偶尔跟人斗几句嘴,再没像从前那样叉着腰骂遍全村。她的绣活越做越好,镇上布庄的掌柜甚至主动来村里收她的绣品,价格比旁人高出一成。
至于赵子轩——这小子简直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偷鸡摸狗,每日天不亮就起床温书,下了学还主动帮家里干活。村里人起初不信他能改好,直到亲眼看见他帮孤寡老人挑水、替年幼的孩子赶跑野狗,这才啧啧称奇。
“赵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村头的王婆子嗑着瓜子嘀咕。
但大家都清楚,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曾经“恶名昭着”的赵似锦。
*
程二爷今日难得清闲,带着几个随从在镇上闲逛。
路过一处不起眼的小摊时,一阵酸辣鲜香的味道飘来,勾得他脚步一顿。
“什么味儿?这么香!”
他循着香气望去,只见一个憨厚的中年汉子正守着小摊,摊上摆着几坛密封的陶罐,旁边还有现拌的凉菜,红油亮泽,萝卜丝脆白,点缀着芝麻和香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程二爷当即上前:“这凉菜怎么卖?”
赵大山抬头,见来人衣着华贵,连忙起身:“五文钱一碟,您要尝尝不?”
“来一碟!”程二爷迫不及待地坐下。
赵大山麻利地拌了一碟,又淋上一勺自家特制的辣椒油,恭敬地递过去。
程二爷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顿时瞪大眼睛——
萝卜脆嫩,酸辣适口,芝麻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蒜香,在舌尖炸开,让人胃口大开!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拍案叫绝,“这味道,绝了!”
他差人去隔壁醉仙楼买一碗饭来,就着菜吃,一边吃一边和赵大山闲聊。
“老板是何许人也?这凉拌菜滋味好,莫不是家乡特色?”
赵大山老实回复:“我姓赵,就是村子里的粗人罢,这菜是自家祖传秘方。”
吃完一碟,程二爷仍意犹未尽:“再来一碟!不,直接给我装一坛!”
赵大山憨厚一笑:“客官,这现拌的放不久,您要的话,我这儿有腌好的,能存一个月!”
“行!都给我装上!”程二爷豪爽地掏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赵大山连连摆手:“这、这太多了……”
程二爷大笑:“你这手艺,值这个价!”
仆人搬了坛子跟在程二爷身后,程二爷和赵大山打了个招呼就摇着扇子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久。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