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公司撞见舟自横,并得知她与星沉浦竟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后,柏锦感觉自己最后一点支撑也崩塌了。
回到那座如同精美牢笼的庄园后,柏锦变得更加沉默,几乎到了闭门不出的地步。
她整日待在那间卧室里,或者坐在面朝花园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被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景色,眼神空洞。
她吃得很少,人迅速消瘦下去,本就纤细的身形更显单薄。
星沉浦对此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或者说,她乐于见到她这种“认命”般的消沉。
她依旧每晚回来,有时会强行带柏锦下楼用餐,有时则会来到她的房间,不由分说地占有她。
柏锦不再激烈反抗,只是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地承受着,这反而更助长了星沉浦那种扭曲的掌控欲。
然而,在这死水般的绝望表面下,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柏锦知道,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必须知道星沉浦到底对自己做了什么,那支“联结”试剂究竟是什么,以及...她是否还有一丝微乎其微的机会...
她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这座庄园,观察这里的人。
星沉浦给予的有限“自由”,此刻成了她唯一能利用的工具。
...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柏锦借口房间里太闷,想到花园里透透气。
女保镖如同影子般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她沿着碎石小径慢慢地走着,目光看似散漫地掠过修剪整齐的灌木、精致的喷泉和远处巡逻的安保人员。
就在她走到靠近庄园边缘,一片相对僻静的林地区域时,两个穿着黑色安保制服的男人从林荫深处走了出来,似乎正在交接班或者巡视。
柏锦原本并未在意,但当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人的侧脸时,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紧,呼吸骤然停滞。
那张脸...虽然比记忆中更加成熟冷硬,眉骨处多了一道浅疤,但她绝不会认错!
张扬。
而站在他旁边,那个的男人,正是张帆。
四年前那个雨夜的恐怖记忆,如同挣脱了闸门的洪水,凶猛地冲进了柏锦的脑海。
一个让她浑身血液冻结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难道...难道那个第三个人...就是...星沉浦?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听闻,让她瞬间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那两人,双手紧紧抓住旁边一棵树的树干,指甲深深陷入树皮之中,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是了...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什么她对人命如此漠视,掌控欲和占有欲扭曲到近乎变态。
为什么她能如此轻易地动用那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甚至之外的力量。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业巨擘。
张扬和张帆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行为异常的女主人。
张扬皱了皱眉,目光锐利地扫过柏锦微微颤抖的背影,但并没有说什么。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迅速无声地消失在了林荫深处。
柏锦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寒意侵袭,她才如同梦游般,被女保镖“请”回了主宅。
那一夜,柏锦彻夜未眠。
恐惧、愤怒、恶心...种种情绪在她心中交织、沸腾。
如果星沉浦真的是四年前的凶手,那她就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罪犯!她竟然...竟然嫁给了这样一个恶魔!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
她早就注意到,庄园的主宅顶楼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入口是一扇需要特殊权限才能打开的金属门,平时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连打扫的佣人都无法进入。
那里一定藏着星沉浦最最见不得光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柏锦表现得更加“顺从”和“麻木”,甚至对星沉浦偶尔的“亲近”也不再流露出明显的抗拒,只是眼神依旧空洞。
她利用在庄园内有限活动的机会,仔细观察顶楼入口处的安保情况、摄像头角度以及人员巡逻的规律。
机会在一个星沉浦因海外并购案必须参加通宵视频会议的夜晚降临了。
她整夜都会待在书房,无暇他顾。
凌晨三点半,万籁俱寂。
柏锦悄无声息地溜出卧室,避开走廊里微弱的夜灯和可能存在的移动感应器,来到了通往顶楼的楼梯口。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
她深吸一口气,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她前几天,趁星沉浦洗澡时,偷偷用她放在床头柜的备用手机,快速拍摄下来电子密钥卡的模糊照片,然后凭借记忆和反复练习,用特殊的导电材料在一张薄卡片上临摹出了大致的电路。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且成功率很低的方法,但她别无选择。
她将自制的“密钥卡”贴近门禁识别区。
“嘀——”一声轻微的错误提示音。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再次尝试。
“嘀——”
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她第三次尝试时,门禁竟然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绿灯亮了。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一道缝隙。
柏锦的心脏狂跳,她迅速侧身闪了进去,并将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顶楼的空间远比她想象的要大,而且异常空旷,几乎没有任何装饰,更像是一个...功能性的区域。
她的目光立刻被角落里的几个巨大的黑色保险柜吸引了过去。
她尝试了一下,纹丝不动,显然需要更复杂的密码或生物识别。
她不甘心地四处搜寻,借着应急指示灯微弱的光芒,她发现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几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文件柜,与周围高科技的环境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觉得顶楼本身已经足够安全,或许是对这些“陈旧”资料的不重视,这几个文件柜竟然没有上锁。
柏锦的心跳再次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件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她随手拿起一份,翻开——
那是一些财务记录的复印件,涉及巨额资金的非正常流动,指向数个离岸空壳公司,显然是用于洗钱和规避监管。
她又拿起另一份,是一些人员的档案和...处理记录?
她的手颤抖着,继续翻找。
终于,在一个标注着“早期事务”的文件夹里,她找到了。
那是一份略显陈旧的报告,关于四年前那起雨夜谋杀案!
报告并非警方文件,而是内部调查记录,清晰地记录了事件经过、后续处理方式,以及涉事人员。
果然是她!果然!
巨大的愤怒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
她强忍着不适,继续翻找。
在另一个文件夹里,她发现了关于“联结项目”的部分资料。
里面提到了基因层面的“诱导性依赖”和“信息素标记”,还有一些她看不太懂的复杂公式和数据。
她迅速用手机将最关键的一些页面拍摄下来。
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手机。
就在她刚刚拍完最后一张,准备将文件放回原处时。
“咔哒。”
顶楼入口的金属门,再次发出了开启的轻响。
柏锦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她猛地回头,只见星沉浦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门口。
她穿着睡袍,似乎是从书房直接过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像鹰隼,正静静地看着她,以及她手中还没来得及放回去的文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
柏锦的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星沉浦并没有立刻发作,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或愤怒。
只是一步一步地朝柏锦走来,脚步声在空旷的顶楼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柏锦的心尖上。
她走到柏锦面前,目光扫过她手中皱褶的文件,又看了看她惨白如纸的脸,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找什么?”
柏锦的心脏疯狂地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腔。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文件胡乱塞回抽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编造着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我...我睡不着,想到处走走...不小心迷路,就...就走到这里来了。看这些柜子没锁,就...就好奇看了一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不足。
星沉浦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伸出手,不是去拿文件,而是轻轻抚上她冰冷汗湿的脸颊,指尖带着一丝凉意。
“迷路?”她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嘲讽,“好奇?”她的手指顺着柏锦的脸颊滑到下颌,微微用力,让她抬起头,直视着自己。
柏锦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拙劣的借口根本骗不了她。
她等待着怒火,等待着更残酷的惩罚。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星沉浦并没有拆穿她。
她只是深深地看了柏锦一眼。
“顶楼风大,东西也杂乱,没什么好看的。”她松开手,语气甚至称得上“平和”,“下次睡不着,可以让佣人给你热杯牛奶,或者...来找我。”她的话语听起来像是对妻子的寻常关心。
星沉浦竟然...接受了她的借口?
星沉浦没有再追问文件的事情,她甚至体贴地帮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睡衣领口,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回去吧,天快亮了。”她的声音在柏锦头顶响起,平静无波,“你需要休息。”
柏锦如同一个提线木偶,被星沉浦半拥半抱着带离了顶楼。
在经过门口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了角落里一个极其隐蔽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摄像头。
一瞬间,她全都明白了。
星沉浦早就知道。
从她偷偷制作那张粗糙的密钥卡开始,或许更早,从她开始观察顶楼的时候,她就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
回到卧室,星沉浦并没有离开。她看着柏锦躺上床,为她掖好被角。
“睡吧。”她低声说,如同恶魔的安抚,“以后,不要再迷路了。”
柏锦闭上眼睛,身体因为后怕和彻骨的寒意而微微颤抖。
这个夜晚,柏锦在无边的恐惧中,睁着眼睛,直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