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数据锁链如同裁决之矛,带着冰冷的、抹杀一切的意志,不断从虚无中激射而出,狠狠撞击在谢沉集合体凝聚的黑暗屏障上。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能量的剧烈震荡,让这片本就不稳定的空间如同风暴中的小船般剧烈摇晃。
谢沉集合体将苏念牢牢护在身后,他那尚未完全稳定的黑暗身躯承受着大部分的攻击。苏念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发出压抑的、仿佛灵魂被撕裂般的闷哼,那凝聚的轮廓也因此时而涣散,时而重新强行凝聚。混乱的意念在他内部激烈冲突,暴戾的毁灭欲与保护她的本能疯狂交织。
【……滚开!……她是我的!……谁也不能……夺走!】他咆哮着,黑暗能量如同沸腾的怒潮,疯狂地侵蚀、抵消着那些数据锁链。他的反抗是有效的,那些锁链一时竟无法突破他的防御。
但苏念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谢沉的状态本就不稳定,这种高强度的对抗只会加速他的消耗甚至崩溃。而且,那冰冷的电子音所说的“强制隔离程序”显然不会只有这一种手段。
她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只是被动地躲在他的庇护之下。
苏念强迫自己忽略那令人心悸的能量碰撞和灵魂层面的压力,将全部意识集中起来。她不再试图去“攻击”那些数据锁链——那显然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而是将意念聚焦于她和谢沉之间,那条因为她的“真心”试探而建立起的、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连接上。
这条连接,因为数据锁链的攻击和谢沉激烈的对抗而变得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断裂。
苏念小心翼翼地,如同呵护风中残烛,将自己的意识顺着这条连接延伸过去。她没有传递复杂的思绪,只是反复地、坚定地传递着一个最简单的核心意念——
“我在。”
“我在这里。”
“不会离开。”
这不是安抚,不是策略,而是她在认清自己内心后,所能给出的、最直白的承诺。她将自己那份刚刚觉醒的、或许还不够清晰却无比真实的“真心”,化作最纯粹的精神力量,注入到这条连接的通道中。
起初,这微弱的意念如同石沉大海,被谢沉狂暴的对抗情绪和外界巨大的压力所淹没。但苏念没有放弃,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诵念着唯一的箴言。
渐渐地,奇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原本在谢沉体内激烈冲突的、属于不同碎片的混乱意念,似乎被这稳定而纯粹的“我在”所吸引、所抚慰。霸总的偏执、仙君的清冷、亲王的慵懒、帝王的暴戾、电竞大神的依赖、钢琴家的痛苦……所有这些极端的情感,仿佛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可以依偎的焦点。
谢沉集合体那剧烈沸腾的黑暗能量,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内敛、沉凝。他抵抗数据锁链的方式不再仅仅是狂暴的对冲,而是多了一种韧性与……秩序。那模糊的轮廓再次向内收缩,变得更加清晰、稳定,虽然依旧看不清具体面容,但那种令人窒息的纯粹混乱感减轻了许多。
他甚至分出了一部分力量,不再是硬抗,而是巧妙地引导、偏折那些袭来的数据锁链,减轻了自己承受的压力。
【……苏……念……】一个相对统一、尽管依旧沙哑却少了些重叠噪音的意念,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确认,【……真的……?】
就在苏念与谢沉之间的连接因为她的“真心”而趋于稳定,甚至开始反过来影响谢沉状态的时候——
【警告!检测到异常情感共鸣!污染程度加深!启动最高优先级清除协议!调用底层数据洪流!】
冰冷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变得更加急促和……充满了一种近乎“恼怒”的意味?
刹那间,周围的虚无彻底被撕裂!不再是零散的数据锁链,而是如同决堤的银河般,汹涌澎湃的、由无数0和1组成的亮白色数据洪流,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这洪流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被同化、吞噬,仿佛要将一切不属于其规则的存在彻底冲刷、格式化!
这才是主神空间(或者说那股入侵力量)真正的杀招!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攻势,刚刚稳定一些的谢沉集合体发出了愤怒而不甘的咆哮,他试图将苏念完全包裹进自己的黑暗核心,但那数据洪流的体量和层级显然超出了他目前状态下能抵抗的极限!黑暗屏障在洪流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迅速变得稀薄!
【不——!】谢沉的意念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苏念也感受到了那足以湮灭灵魂的恐怖力量。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宿……主……抓……住……锚点……!】
088的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在洪流的噪音中拼命挣扎而出!
与此同时,苏念感觉到自己与谢沉之间那条由“真心”构筑的连接通道,在数据洪流的巨大压力下,非但没有断裂,反而被锤炼得更加坚韧、明亮!它像一道横亘在毁灭洪流中的微小却顽强的桥梁!
而088的声音,正是顺着这条桥梁,艰难地传递过来的!
【……用……你的……记忆……情感……作为……坐标……抵抗……同化……】088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杂音,仿佛随时会消散,【……我……尽力……稳住……核心……协议……找……到……入……侵……】
锚点?坐标?
苏念瞬间明白了!主神空间或者说这股入侵力量,是基于冰冷的数据和规则运行的。而她和谢沉之间这种超越了数据逻辑的、真实的情感连接,以及由此唤醒的、属于各个小世界的鲜活记忆,本身就是对这种冰冷规则最大的“异常”和“污染”!
要想抵抗数据洪流的同化,他们不能硬拼,必须依靠这些无法被数据完全解析的、“人”的东西!
“谢沉!”苏念不再仅仅通过意念,而是用尽全部精神力量,仿佛要喊出声来,“抓住我!想起我!想起我们经历的一切!”
她不再是被动地传递“我在”,而是主动地、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灵魂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碎片——初遇时的恐惧,周旋时的无奈,心动时的悸动,分别时的不舍,以及那一个个相拥而眠的夜晚带来的温暖与安心——所有这些真实不虚的情感与记忆,化作最璀璨的光点,疯狂地注入到那条连接通道中!
谢沉集合体猛地一震!
数据洪流冲击在他身上,试图将这些“无用”的情感数据冲刷、抹除。但那些由苏念传递而来的记忆光点,却如同星辰般牢牢镶嵌在他的黑暗本质中,无法被同化!它们闪烁着,呼应着,唤醒了他内部属于每一个碎片的、对应的记忆与情感!
霸总世界的禁锢与依赖,仙侠世界的救赎与陨落,血族世界的占有与浪漫,奴隶王朝的并肩与加冕,电竞世界的荣耀与告白,钢琴家的痛苦与守护……所有碎片的情感与记忆,在这一刻,因为苏念毫无保留的“真心”作为引信和粘合剂,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剧烈的共鸣与融合!
谢沉集合体的形态在数据洪流的冲击下非但没有溃散,反而爆发出更加深邃、更加庞大的黑暗光芒!那黑暗不再仅仅是混乱与暴戾,更蕴含了所有碎片情感的深度与重量,变得沉重、恢弘,仿佛能吞噬光明的永夜!
他发出一声不再是咆哮,而是仿佛源自灵魂本源的、深沉而威严的低吼,将那庞大的、融合了所有情感力量的黑暗向前推进,竟然硬生生地在无尽的数据洪流中,撑开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属于他们的“领域”!
数据洪流撞击在这片融合领域上,依旧激烈,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势如破竹地侵蚀!
【……苏念……】谢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稳定,带着一种苏念从未听过的、仿佛经历了万古沧桑却又无比专注的深沉,【……抓住你了。】
这一次,不再是疯狂的占有宣告,而是一种历经磨难、终于确认般的……归属感。
而在那数据洪流的深处,借着苏念与谢沉共鸣构建的临时“锚点”,088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虽然依旧微弱,却多了一丝振奋:
【……找……到了!入侵源……坐标……锁定……是……】
(第149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