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传来的力道极大，带着粗糙的茧子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捏得苏念骨骼生疼。赫连诀居高临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似乎要刺穿她的皮肉，审视她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屈服。
‘要死要死要死！这暴君手劲也太大了！下颌骨要碎了啊喂！’ 苏念内心疯狂刷屏，属于甜文作家的脑洞在求生欲的刺激下差点开出彩虹——比如下一秒这位暴君突然发现她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但现实是，她强行压下喉咙口的闷哼和本能的反抗，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甚至微微垂下眼睫，避开了那过于具有侵略性的直视。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策略性的示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硬碰硬是愚蠢的。这是她在前几个世界学到的血泪教训。
“奴隶……”赫连决玩味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在她细腻却冰凉的下颌皮肤上摩挲了一下，那触感如同毒蛇爬过。‘这家伙不会有啥特殊癖好吧？’苏念内心警铃大作。‘冷静，苏念，你是专业的“驯兽师”，稳住！’
“既然是奴隶，就该懂奴隶的规矩。”他猛地松开手，力道之大让苏念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手腕上粗糙的绳索勒痕传来火辣辣的痛感。‘靠！懂规矩就是让你随便捏是吧？！’ 内心疯狂吐槽，表面却依旧低眉顺眼。
“带下去。”他不再看她，转身踱回那黑曜石王座，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洗干净，换身衣服。别脏了本王的眼。”
两个穿着皮甲、面无表情的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苏念的胳膊。她们的力气很大，动作毫不温柔，几乎是拖拽着她，离开了那片充斥着血腥、喧嚣与欲望的大殿。
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住她，但比起大殿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反而让她稍微能喘口气。
【宿主，阶段性目标达成：成功接近任务目标，并获得‘留在身边’许可（虽然是作为奴隶）。奖励积分50点！】088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开局顺利！虽然身份低了点，但好歹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本系统用刚得的积分换了包辣条庆祝一下！】
苏念被拖行在冰冷的石廊里，内心毫无波澜：‘近水楼台？我看是离火山口更近了一步。你没看到他刚才的眼神吗？那不是看人的眼神，是看一件即将被拆解的玩具。还有，辣条分我一半！’
【呃……这个嘛……】088噎了一下，【高风险高回报！宿主，你要相信你的‘驯兽师’天赋！想想前几个世界！辣条……辣条吃完了下次再换！】系统声音越来越小。
苏念没再理会这个不靠谱的伙伴。她必须集中全部精力，观察，记忆，分析。这是她在蛮荒王朝活下去的唯一资本。
她被带到了一个相对偏僻的石屋前。比起王庭主殿的宏伟，这里显得简陋许多，但也比奴隶营干净。屋里只有一个简单的石榻，铺着些干草和一张不算厚实的兽皮，还有一个陶制的水罐和破旧的木盆。
“在这里等着。”其中一个侍女冷硬地丢下一句话，和另一个转身离开，片刻后提来一桶冰冷的、带着冰碴的井水，和一个粗糙的布巾，以及一套灰色的、同样是粗麻材质的奴隶衣物。
“自己洗干净。”侍女将东西往地上一放，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动作快点，大王随时可能会传唤。”
门被从外面关上，并未上锁，但苏念知道，在这守卫森严的王庭，没有命令，她根本无处可逃。
她看着那桶冰水，深吸一口气。‘很好，穿越必备项目之冰水澡，虽迟但到。’ 没有抱怨，没有迟疑。她迅速脱掉身上那件几乎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破布，用冰冷的布巾蘸着刺骨的井水，快速擦拭身体。寒冷让她牙齿打颤，皮肤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她咬紧牙关，动作利落。
必须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包括这恶劣的生存条件。干净，是保住性命、减少疾病的第一步，也是维持最基本尊严的底线。‘就当是极限生存体验了，写进下一本书里说不定能火……’ 苦中作乐是她的强项。
换上那套灰色的奴隶衣物，虽然粗糙，但至少完整蔽体，也比之前那件暖和些许。她用布巾拧干头发上的水，用手指勉强梳理了一下纠缠的发结，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不堪。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坐下休息，而是走到石屋唯一的小窗边，透过狭窄的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里是王庭的边缘区域，能看到远处巡逻士兵的身影，也能听到隐约传来的劳作号子和皮鞭声。
她在脑中快速勾勒着王庭的布局，记忆着巡逻的规律，分析着哪些地方可能是权力的中心，哪些地方可能是信息的集散地。‘嗯，东南角那个大帐篷看起来守卫特别森严，可能是仓库或者机密要地？记下来记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石屋的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来的不是侍女，而是一个穿着稍好些皮质短褂、腰间配着弯刀、面容精悍的男人。他打量了一下苏念，眼神锐利如同鹰隼。
“你，跟我来。”他语气简短，不容置疑。
苏念默默跟上。男人带着她，没有去往主殿，而是绕到了王庭后方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这里堆放着一些物资，旁边还有一个简陋的棚子，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几个受伤的奴隶或躺或坐在地上，伤口只是被随意地用脏布包扎着，脓血渗出，散发着恶臭。一个穿着脏兮兮皮袍、像是巫医模样的人，正皱着眉头，在一个不断挣扎的奴隶伤口上撒着某种可疑的草药粉末，那奴隶发出凄厉的惨叫。
带苏念来的那个男人，指了指棚子角落一堆沾满血污的布条和一个陶罐，对苏念命令道：“以后，这里归你管。清洗伤布，照顾这些废物，别让他们死得太快，耽误了干活。”
说完，他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
苏念看着眼前的景象，胃里再次翻腾。这分明是把最脏最累、最容易感染病菌的活丢给了她。是试探？还是单纯的不在意？‘好家伙，直接从贴身奴隶降级成战地护士长了？还是没工资那种！’
【宿主！机会啊！】088突然兴奋起来，连虚拟辣条都不吃了，【展现你价值的时候到了！用你超越时代的知识，解决这里的卫生问题，减少伤亡，这就是你崭露头角的第一步！想想你写过的那样穿越小说！主角都是这么起步的！】
苏念没有立刻行动。她仔细观察着那个巫医的处理方式，看着那些肮脏的、反复使用的“绷带”，看着陶罐里浑浊的、不知名的“药液”。‘没那么简单，088。’她在内心冷静地回应，‘直接提出超越他们认知的方法，只会被当成异端或者疯子。必须先融入，再潜移默化地改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会被烫死。’
她走到那堆脏布前，没有嫌弃，开始默默地将其分类。稍微干净些的，和已经完全被脓血浸透、硬结的分开。然后，她拿起那个陶罐，走到不远处一个取水点，将里面浑浊的液体倒掉，用清水反复冲洗干净。
她的动作不快，但很仔细，很专注。‘就当是在玩一个超高难度的模拟经营游戏好了，目标是活下去并通关。’
那个巫医处理完一个伤员，斜眼瞥了她一下，哼了一声，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轻视似乎少了一点点。至少，这个新来的女奴，不像之前那样，要么哭哭啼啼，要么笨手笨脚。
苏念打回干净的清水，又找来几块相对平整的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灶，捡来一些干柴。她向巫医比划着，想要借火种。
巫医皱皱眉，似乎觉得她多事，但还是扔给她一个火折子。
苏念生起一小堆火，将陶罐架上去，把那些相对干净的布条放进去煮沸。她没有动巫医的那些草药，只是进行着最简单的物理消毒。‘先建立信任，从基础做起。’
沸腾的水汽弥漫开来，带着一种不同于周围污浊气息的、干净的味道。
几个伤势较轻、意识尚清醒的奴隶，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沉默做事的新来的女奴。她的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平静，和他们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就留在了这个简陋的“医疗点”。
她不再多言，只是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清洗、煮沸伤布、帮忙按住挣扎的伤员（让巫医处理）、以及用清水小心擦拭一些轻微伤口周围污垢的工作。‘很好，熟练度+1，卫生知识+1，忍耐力+……’
她依旧沉默，但她的存在，让这个充满痛苦和绝望的角落，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至少，那些伤布不再那么肮脏，至少，一些轻微的伤口因为保持了基本的清洁，溃烂的速度似乎慢了一些。虽然依旧有奴隶不断死去，但活下来的人，看向苏念的眼神，少了几分麻木，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那个巫医，从一开始的漠视，到后来偶尔会让她帮忙递些东西，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至少不再把她完全当空气。
苏念也在暗中观察和学习。她记住了几种常见的草药外形，听着巫医偶尔含糊的嘟囔，结合自己有限的历史和草药知识，慢慢理解着这个时代粗陋的医疗水平。‘嗯，这个草好像是止血的，那个叶子是消肿的……记下来，以后说不定能编本《蛮荒草药大全》？’
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远远不够，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她在积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主角光环快发动啊！来个能让我大展拳脚的机会吧！’
这天下午，王庭后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和骚动。
很快，几个士兵抬着一个浑身是血、陷入昏迷的高大男人冲进了棚子。苏念认出，那是带她来这里的那个精悍男人，似乎是赫连决身边的一个近卫队长，名叫巴图。
“巫医！快！巴图大人摔下马，被石头划破了肚子！”士兵焦急地喊道。
巫医快步上前，检查了一下巴图腹部长长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以及不断涌出的鲜血和隐约可见的肠子，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他摇了摇头，用羯族语快速地说着什么，语气沉重。
苏念虽然听不懂全部，但能从他的表情和手势猜出意思——伤势太重，流血过多，没救了。
士兵们的脸色瞬间惨白。巴图在军中颇有威望，是赫连决得力的手下之一。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苏念，忽然上前一步。‘机会！’
她指着巴图不断渗血的伤口，又指了指火上煮沸着干净布条的陶罐，然后拿起一块刚刚煮沸消毒后晾凉的、相对柔软的布，对着巫医，用生硬的、这几天偷学来的几个羯族词汇，配合着手势，艰难地表达：
“洗……干净……压住……血……”
她的意思是，先用煮沸过的清水小心清洗伤口周围，然后用干净的布紧紧压迫伤口止血。
巫医愣了一下，看着苏念手中那块洁白的、带着蒸煮过后特有气味的布，又看了看自己手里那些脏兮兮的、不知擦拭过多少脓血的“药布”，眉头紧紧皱起。
士兵们也都看向苏念，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焦急。
“你一个奴隶，懂什么！”一个士兵忍不住呵斥。
苏念没有退缩，她只是看着巫医，眼神平静而坚定。她知道，这是机会，也是巨大的风险。如果失败，巴图死了，她很可能被迁怒处死。但如果成功……‘赌了！赢了会所嫩模，输了下海干活……啊呸，是赢了走上人生巅峰，输了直接投胎！’
巫医盯着她看了几秒，又看了看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巴图，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夺过苏念手中那块干净的布，示意士兵按住巴图，然后，罕见地按照苏念那简陋的示意，开始用煮沸后冷却的温水，小心冲洗伤口周围大片的血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棚子里只剩下巴图粗重的喘息声和水流声。
用干净布条紧紧压迫住伤口后，血流的速度，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些！虽然依旧严重，但不再是之前那种喷涌的状态！
巫医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抬头，深深地看了苏念一眼。
士兵们也面面相觑，看向苏念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棚子入口处响起：
“怎么回事？”
所有人浑身一颤，立刻跪伏下去。
赫连决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入口的光线，阴影笼罩下来。他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巴图，最后落在了唯一还站着的、手上还沾着水渍的苏念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莫测。
“你做的？”他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念垂下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知道，决定她命运的时刻，到了。‘来了来了！终极boSS验货了！’
她轻声回答，用的是这几天勉强学会的、生涩的羯族语：
“是……奴隶，只是……帮忙。”
赫连决没有再看巴图，而是踱步走到苏念面前。
他伸出手，不是捏她的下颌，而是用指尖，沾了一点她手背上未曾完全擦拭干净的水渍，那水渍带着一丝淡淡的、煮沸过的干净气息。
他捻了捻指尖，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她低垂的头顶，缓缓开口：
“看来，本王留下你，倒也不算完全看走了眼。”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却足以让周围所有奴隶和士兵都心惊胆战的……兴味？
“从明天起，你不用在这里了。”
苏念的心猛地一提。‘要凉？还是要升职？’
“跟在本王身边。”
“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个南夏公主，除了这张脸，还有多少……意想不到的本事。”
（第100章 完）